六月的津城多伴随着雨季,日光被灰蒙蒙的乌云遮挡,不时响几声闷雷,雨丝却迟迟不肯落下。
砖墙将夹着燥意的热风尽数遮挡,密不通风的小巷深处,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正被一群混混围困在角落。
“……你放心,乖乖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会让你好端端走出去的。”
浓烈恶臭的酒气钻进鼻腔,时郁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就感觉有人拽他领口,扯起他歪倒的身体,动手想扒他衣服。
迷惑地睁开眼,看清面前凶神恶煞的油腻男,他当场吓清醒。
什么情况?
没时间细想,忍着恶心,他反握住对方手腕,使力一个内旋。
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又抬脚冲对方裆部,拿断子绝孙的力道补了一脚。
油腻男惨叫出声,引来了后边把风的四个人高马大,手里抄着家伙事儿的混混。
为首的鸡冠头见自家小弟一脸菜色地惨叫,瞪大了眼,禁不住还有点兴致,“瞧你弱不禁风的,还以为是个弱鸡,想不到还挺刚烈,哥几个拿钱帮尹少办事,你不要不识好歹……”
鸡冠头说着凑近,看到青年额角泛起的汗珠,撸起袖子逼近。
刚刚对方吓到脸都埋进脖子里,没看出来,长得这么带劲。
活了二十好几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长得比小姑娘还好看的男生。光线给青年皮肤添上层近乎透明的质感,肤白唇红,蹙起的眉头跟遮住神色的纤长睫羽,都带着种描绘不出的脆弱美感。
鸡冠头没出息的看直了眼,感觉刺激着他一步步逼近,“放心吧,宝贝,这儿可没监控……”
“是吗?”时郁闻言,笑了一声,松开荡气回肠惨叫着油腻男的手臂。
背抵着墙已经没法再退了,只能先下手为强。
时郁猝然上前,不讲武德地拽住鸡冠头领口,不给反应时间,就把人脑袋往墙上砸。
鸡冠头被砸地松了手,抄着的铁棍落地,被时郁捡了起来。
一棍砸在油腻男油头上,趁对方撞到小弟,又抡起铁棍去砸鸡冠头。
………………
三分钟后,混混们的惨叫直冲云霄。
谁凑近谁挨揍,憋屈的混混们被迫无奈掏刀。
武力再高,也怕被砍。时郁停下了猛砸鸡冠头鸡冠的手,丢了铁棍,开始狂奔。
随着不断的跑动,开始气喘吁吁起来,要累死了。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时郁边跑边问自己。
这是什么情况?
这小巷迷宫似的,时郁初来乍到,根本甩不掉身后的混混。
好在混混们也没白追,其中一混混边大喘气边问,“大哥头都流血了,这小□□看着弱不禁风,下手真狠跑的是真快啊,还追不追?要不送大哥去医院治伤吧!”
“别让他跑了,这要是放过了他,你怎么跟尹少交代,那可是尹鹤啊,你能得罪得起津城尹家?”
时郁已经快到极限,嘴唇发干。
听到尹鹤这名字,他有点窒息。
看来……他的确死了,死在金像奖影帝的颁奖礼上。
被头顶掉下来的水晶灯砸中,死后穿进了一本叫《沉沦深爱》的小说里。
这是他原世界的粉丝推荐,要求他全文背诵的狗血小说,里边有个跟他同名同姓不同命的替身炮灰。
小说的主角受叫时南萧,是个出生就被仇家抱走,流落在外二十二年的豪门少爷。作为狗血文主角,时南萧并不是一朵带着傻甜气质的小白花,而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绿茶。
为了稳固自己在豪门的地位,获得父母的认可,时南萧凭借一己之力,撘个大佬云集的鱼塘。
而时郁穿成的是时董事长前妻出轨生下的孩子,鸠占鹊巢多年,威胁到时南萧利益的赝品少爷。
时南萧回归豪门,夺走父母朋友宠爱后,极度缺爱的原主不由心生嫉妒,开始模仿真少爷的一言一行,学着对方的样子进入了娱乐圈。
开始还有些识人不清的导演跟制作组看上原主的脸,给他一些不需要演技,不需要开口,摆在一边用来赏心悦目的花瓶配角。
可看到跟一线流量,豪门继承人暧昧不清,又被自家小叔叔另眼相看的时南萧,原主开始嫉妒。
他拉踩其他同期艺人,甚至买水军,抓紧一切机会跟各路男艺人炒cp,就为了博得别人的关注度,想要父母也能看到他的努力,或许就会喜欢他。
虽然这个世界的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但传统观念还是让大众粉丝接受无能。
原主用三个月,把自己从一个十八线糊逼花瓶,作成了黑料缠身,各家粉丝恨他不能原地滚出娱乐圈,当场去世的十八线糊逼。
原主唯一次梦寐以常的得到关注,还是连载到三千多章时候,演技不行的他花了两年,才模仿时南萧到了极致,让三位对真少爷求而不得的股票不约而同朝原主发出了替身邀请。
原主实在太想被人喜欢,把他当另一个人也好。
就这么不知死活地同时接受了三位大佬的替身请求,脚踏多条船事情败露后,被三位黑心的股票虐成残废,原主自杀多次,才终于推动完大佬们和时南萧的感情后,死无葬身地。
时郁想到这里不由得同情起原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原主的拳头还算硬,跑的不够快啊,欠练习……
跑不动就要被刀,时郁还是强撑着身体,转过一处拐角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逼近的混混们,没注意眼前。
忽然眼前一黑……
繁茂杂草给周遭坏境添上层让人窒息的阴霾,腐败的气息却被混杂着柑橘与烟草的气味遮掩。
额头似乎磕到了一人肩膀上,时郁随手一摸,摸到了别人的腰。
有……有点尴尬。
迟疑着抬起头,时郁对上了被他投怀送抱那人鸭舌帽檐下,被遮住光彩的眼。
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但眼睛的形状很漂亮。
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时郁还是出于礼貌愣了两秒,才慢半拍地看清对方身后也追着一伙体格健硕的黑衣人,看架势,比追自己的那几个混混专业多了。
“卧槽,什么情况?比被灯砸死更倒霉的是死两回……”心慌的时候会下意识碎碎念,时郁嘟嘟囔囔,“我这破命,这是什么点子?”
鸭舌帽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撸起袖子。
诶?怕不是原主的熟人。
可他拿的不是炮灰剧本吗,怎么遇到危险还有人搭救。
“你离远一点。”鸭舌帽边说边走上前去。
时郁心里生出一种赞赏的情绪。不管是什么熟人,鸭舌帽武力值高的话,他都不会拖后腿。
于是也学着鸭舌帽的样子撸起了袖子。
“小心他们手里的刀。”这话是对鸭舌帽说的。
“知道了,你不用过来,我解决得来。”鸭舌帽低声淡淡说完,直直冲了上去。
对方跟他说话的口气,让时郁莫名生出一种两人十分熟悉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他感到十分地安心,准备躲到一边去。
腿还没迈开,身后就穿来一阵闷哼,下意识回头,被他摁在地上摩擦的油腻男一脚踹上鸭舌帽身上。
鸭舌帽腰背挺直,劲瘦的腰身被这么踹了一脚,黑色卫衣上留下一个脚印,依旧仰头挺胸。
时郁:“??????”
他眉头都皱起来。
“你……”话都没说完,鸭舌帽就过来攥住他手腕,连拖带拽拉着他飞奔起来。
无语他妈给崽崽开门,无语到家了。
腰被踹了一脚,鸭舌帽还是跑的飞快。
呼吸越来越困难,时郁边换气边说:“慢一点啊!”
眼前又一黑,他被拽进了一处断裂的墙缝里。
一口气还没松,鸭舌帽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柑橘的气味传进鼻腔,墙缝太窄,窄到几乎可以清晰听到对方的心跳。
他不是个炮灰吗?怎么古早玛丽苏剧情会落到他头上。
离得太近,不远处是步步紧逼的脚步声,耳边是陌生男子的心跳。
如果,他是说如果,这是古早玛丽苏剧本,那接下来就该是经典的眼瞎剧情了。
明明可以发现对方,就是刹住脚步不追了。
不远处,混混跟黑衣人发现敌人的敌人是兄弟,合成了一伙,跑到两人后侧方,一行人脚步停了下来。
“妈的,就他妈这点能耐,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职业保镖?”不耐烦的质疑来自刚刚被时郁踢了命根的油腻男。
其中一个黑衣保镖问:“你们不是白董派来,找白家少爷的……”
“废屁话,老子拿钱替人办事的,什么黑董白董黄董?”
两伙人交涉失败,油腻男不愧是社会人,骂骂咧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就你们还敢收钱帮人办事呢?一群蠢货,废物,就不信他们四条腿能甩掉咱们那么远,人是怎么追的……”
话音还没落,就有一声惨叫响起,黑衣人们明显是伙训练有素的保镖,几个混混哪是对方的对手,没两分钟就有求饶声传来。
以前碰到这种场面都是在戏内,还是第一次碰见真实的,时郁正听热闹不嫌事大,唇上的温度骤然消失,鸭舌帽松开了捂他嘴那只手,他才回过神来。
鸭舌帽没有说话,十分熟练地再次扣住他手腕,拉着他朝一个方向去。
不是该说话该挣脱的时候,时郁只能任由对方拉着,拐出迷宫似的小巷。
被一阵裹挟着热意的暖风吹起额头前发丝,时郁终于松了口气。
鸭舌帽松开了两人握在一起,都有点出汗的手。
时郁视线不由打量起四周,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一切。
“没事了。”鸭舌帽先开口说。
时郁:“嗯,那个……我刚刚脑袋撞坏了,我俩以前挺熟的吧?”
这个“我俩”指的是鸭舌帽跟原主。
鸭舌帽睨了他一眼,眼神中写满了“你以为你是谁”。
静默两秒,鸭舌帽冷冷地说,“不熟,没见过。”
时郁正喘着粗气,闻言迷惑地抬起头,“没见过你就……”
鸭舌帽:“我看你也在被得罪的人追杀,碰巧搭个手而已。”
时郁:“也?”
一个字把天聊死了。
视线转移到了帅哥脸上的口罩,穿进来这本小说时候,时郁有去超话搜过同人图,依稀记得原文里描述过,文里隐藏股票就生了副丹凤眼。
看见隐藏股同人图的时候,时郁第一反应是想起白清渡。白清渡是他高中同桌,也可以说是大学校友,合租室友,圈内对家。
但只要认识他俩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互看彼此不顺眼多年,恨不能搞死对方。
时郁下意识喃喃,“你长得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话说出口,他发现这像是刻意搭讪。
“……巧,巧合吧。”帅哥的声音有些喑哑,竟然还结巴了,过了半晌,对方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补充,“好看的人都长得差不多,有鼻子有眼的,你看错了。”
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时郁又盯了对方几秒,刻意搭讪就刻意吧,反正他们也不认识,将来又不会再见面。
时郁:“我还是觉得,你有点像我在一个超话里,看过的纸片人同人图,也有点像我一个……朋友。”
鸭舌帽的神色都隐藏在阴影中,“你想你那个朋友吗?”
时郁脑子里都是对自己穿书这件事的震惊,没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劲,随口说:“挺想的,我每天都想他。”
鸭舌帽闻言看了过来。
时郁冲他笑了一下,“我每天都想他怎么还不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