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柠知道二宝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只“呜呜”两声,根本不可能,一般都是“嗷呜”、“嗷呜”的。
所以她一下就听出来了,二宝是在假哭。
这时,趁无人注意,守在常娟家两个大小孩身边的大宝,凶巴巴瞪向他们,小声说:
“快去承认!不然下次我还揍你们!”
大宝在孩子堆里是绝对的武力值代表,这也是为什么,两个大小孩只敢去找落单的三宝欺负的原因。
两个大小孩里,常娟的小外甥倒还沉得住气,他害怕的缩了缩肩膀,没有行动。
但常娟的小儿子却跑出去了:
“对!对!是我娘让我们来骂人的!”
在他的心里——
承认,他娘不会揍他;
不承认,沈家大宝会揍他。
所以还是承认吧。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天呐!常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不怕教坏你儿子呀?!”
“没看出来呀,你居然是这种人!”
“还弄死别人,你当你是谁呢?活该你被绾柠收拾!”
“对着小娃娃说这种话,真毒呀你!”
“太毒了,啧啧……”
“什么人呐……”
“嘴巴真是贱得没边儿了!”
“还不赶紧给人家绾柠道歉?!”
“上次就这样,绾柠还原谅过她一次呢,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有些话咱们大人吵架说说也就罢了,跟小孩子说这些,你也不怕烂了舌头?”
在孩子们的事情上,村里人最是容易感同身受,所以这时,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在指责常娟。
就连常娟的丈夫马勇德,也跳起来说道:
“你瞧瞧你闹得是什么事儿?!蠢货!真他娘是蠢货一个!我怎么这么倒霉,讨了你这么个媳妇来?!还给我生出一个小蠢货、搅屎棍,我天天种地,给你们喂得吃饱了撑的!”
到骂自家媳妇的时候,马勇德的嘴就好似连珠炮了。
一点犹豫跟卡壳都没有。
全然不像刚才跟沈绾柠说话的样子。
因为常娟从来不会反驳他。
此时常娟委屈的啜泣着,半真半假,但不会反驳自己男人,却是一定的。
她转头就给沈绾柠跪下了:
“绾柠,我错了,这次我真的错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吧?对不住,真的对不住,你瞧我都给你跪下了,你还要我怎么样?现在我男人都跟我怄气了,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啦!”
沈绾柠低头看着她,只觉得她可恨又可怜:
“你知道什么错了?你道歉,可不是因为你意识到了错误,而是因为你男人跟你怄气。既然如此,你求我做什么?你该求你男人去呀。告诉你,明天我会派手下的伙计去你们家收猪,我刚才说过的话,也一个字都不会改变。大宝、二宝、三宝,来娘亲这里。”
沈绾柠将三个孩子召了过来,一一拍拍他们的小肩膀,问:
“不怕了吧?”
大宝凑到沈绾柠耳边,悄悄跟她说了几句话。
沈绾柠听后便笑了:
“大宝、二宝真厉害,知道保护妹妹,三宝也厉害,都没有哭鼻子。”
三宝吐了吐舌头:“哭啦,但是我把眼泪擦干干了。”
“那也很棒。”沈绾柠说,“哭鼻子不羞羞,干坏事的人才羞羞,以后都不要理那两个哥哥了,知道没?”
“知道啦~”宝贝们齐声道。
沈绾柠转头看向家里人:“奶奶、娘、弟,咱们走吧。”
“走吧。”三人道。
马勇德却在这时追上来说:
“那个,沈家的,女人说话不顶用,今天的事,我给你道个歉,这事就算过了吧,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她!至于我儿子,小孩子不懂事很正常的嘛,何况他娘是这个蠢样,你也看到了,就没必要……”
沈绾柠停下脚步道:
“女人说话不顶用,男人说话就顶用了?我心里可没有男尊女卑。管好你儿子吧!孩子没教好,爹娘责任是一半一半,你骂他生得蠢,他还有你一半基因呢!别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回头还怪女人教得不好!”
马勇德没话说了。
常娟瘫坐在后头地上,看着沈绾柠,征征的出神。
村民们则是自觉给沈家人让了一条路,各自都在窃窃私语着。
常娟的事情过后,村里再没有人,敢在沈家三个孩子面前乱说话了。
沈绾柠仍然带着村民们养猪。
剔除了常娟一家,现在每日还有五十八个养猪“代表”,来参加她的“养猪经验分享座谈会”。
不过,现在的“座谈会”,也已经改成“小学生课堂”了。
因为沈绾柠发现,村民们对“课堂”,尤其是加入了上课起立、举手抽答、发小红花等小学生元素的课堂,特别有积极性。
“你快帮我瞧瞧,我的衣领正不正?”
“正了正了,我刘海怎么样?不油吧?三天没洗了……”
“看我看我,我今天可是穿的,从我娘家的舅舅的小姨子的姑爷的表姐那里捡来的衣裳,没怎么洗黄的,能看出来还透着点粉色吧?”
“哎,你怎么在头上簪花呀?还是最爱开在牛屎上的那种小黄花?”
“内啥,我脸上没脏东西吧?”
“……”
孔菱花从人群旁路过。
听到这些话,便转述给了刚到小猪场的沈绾柠听。
“知道的,说是她们来学养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来比美呢!哈哈。”孔菱花不禁笑道。
沈绾柠却是欣慰的说:
“不错,挺积极的。”
她从养猪书里,抽出自己昨晚抄写的两页,然后就收好书,往外走去。
面对露天课堂中,整齐坐在数十张长凳上的五十八个中年人,她正色说道:
“上课。”
“起立!”
村长蒙志全说着,第一个站起身。
紧跟着,村民们也齐刷刷的全站起来了: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沈绾柠道。
听到“同学”二字,当下一双双浑浊的眼睛中,都闪烁出了无与伦比的光芒。
正如某一村民下课时所言——
咱们这辈子,最不可能的就是上学了。我永远都记得,小时候在老家,赶牛路过学堂,我在外头牵着牛,别人在里头坐着念书,那场景,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能在猪场这里过把上学的瘾,也算是不用羡慕人家了。
此时沈绾柠视线扫过众人,有模有样的问道:
“昨天教给大家的内容,同学们复习得怎么样?
记得的请举手。
只有赵婶嘛?
好吧,赵婶,你上来给大家说一说。”
一村妇从人群里站起来。
她碰了碰头上簪着的牛屎小黄花,既兴奋又紧张的走上台去,结结巴巴的开始说道:
“昨天,老师给我们讲的是,怎么保持猪圈的干燥,每日要……”
村妇将课堂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非常好。”
沈绾柠点点头,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朵小红花贴纸,贴在了村妇的胸前。
而那里,原本就已经有两朵小红花了。
沈绾柠于是转头面向众人,说:
“赵婶这个月已经有三朵小红花了,大家要向她学习,争取成为月底的优秀之星。”
“好的~老师~”村民们并不整齐,但却十分响亮的应道。
另一边。
葛秀芬和郝淑兰,正带着大宝、二宝、三宝在城中逛街。
他们去的是城里物价最低的集市。
因此环境和人,看起来都有些破破烂烂的。
三宝仰头问:
“奶奶,太奶奶,这里就是丐帮的老巢嘛?”
葛秀芬脚下一个趔趄:
“丐、丐帮?老巢?!三宝,你又是从哪里听了这些稀奇古怪的?
太奶奶告诉你,这里可是好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