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兰是个不会吹牛的人。
几天后,苏鸽和谭尽的小组展示如她所言,拿了全班第一。
老师对于他们的展示赞不绝口:内容精细、涵盖内容全面,对知识点的理解和应用滚瓜烂熟。两个人肯定是在一周里投入了所有的精力,才能做出这样优秀的作业。
被大力夸奖的两人在讲台上露出了“受之有愧”的表情。其实,他们这周啥也没干,林诗兰用了半天下午把活全做完。这导致他们每天在教室里干巴巴地一起发呆,闲得都快发霉了。
当苏鸽的展示部分结束,班上没人鼓掌。谭尽看着她自卑地咬紧下唇,尴尬得手脚不知放哪。在一派静默中,他还是选择带头,为她鼓了掌。
老师给第一名奖励的两盒巧克力,谭尽保留了自己的,没给苏鸽。
——好歹得和以前有不一样的地方啊!
下课后,谭尽跟林诗兰约好去宠物医院接静静。
她在校门口等着,他从黑漆漆的角落走出来,背后像跟着一道阴影。
见谭尽愁容不展的模样,林诗兰想当然地问:“小组展示不顺利吗?”
“没有。”他翻翻书包,把奖品巧克力送给她。
林诗兰也不跟他客气。她当场拆了包装盒,拿出两个巧克力;一个在手心捏着,一个马上吃。
她一点儿也不关心他,都不再往下问了。
谭尽满腹哀怨,恨不得掏出一条手绢在手里揪。
他自己主动开口说:“这一周我跟苏鸽单独相处。没要干的事,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几次来跟我聊天。以前的这个时期,以她内向的性格,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感觉现在的我和她,比以前的接触更多,甚至放学的时候,她追着我,脸红红的对我说了谢谢……”
林诗兰小口小口吃巧克力。
咬完一口,抿着;巧克力化了,再咬一口。
谭尽严重怀疑她没有在听。
别人要喜欢他了,大事不好了。
她左耳听右耳出,根本不在意。
他超级不开心,哽着声音说:“林诗兰,一个星期你都不来找我。”
这句她总算听进去,连续咬巧克力的动作中断了一会儿:“我得学习,要是二模成绩达不到我妈的要求,她不会让我养静静。”
“那你的同伴怎么办?说好的交换阵地作战呢?”他不管不顾地赖上她:“我们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林诗兰想的单纯,做的也单纯:“是呀,互帮互助,我帮你完成作业啦。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和你一起做作业,对你产生感情了。”
他刚才的话,她是听了的:“没想到,你们没事干的独处,她同样能产生感情。这确实,很难办哦。”
谭尽在雨中凌乱了。
“好吧,你没有办法,我来出一个。”
“你和苏鸽做朋友,从友谊的方面,给她关爱。”
她挠挠脖子,笑得有些憨厚:“我没朋友,不知道怎么跟人做朋友。”
谭尽有一瞬间感觉:林诗兰就是想看他出事,然后看热闹。
“巧克力很好吃。”恋恋不舍地,她吃完了一枚。
手中还捏着的另一枚,想了想,她将它分享给身边的人。
“你吃。”
看原本的样子,那巧克力她是要自己吃的,居然递给他?谭尽脑补出了一丝林诗兰想赔礼道歉的意味。
生的闷气就这样烟消云散,他不争气地接过她给的东西。
谭尽边吃边说:“有什么好吃的?我不爱吃巧克力。”
似乎,尽尽和静静都没事了。
小土狗恢复得相当好,已经能够站起来,一跛一跛地走两步。精神状态也不错,林诗兰一见到它,它便吐着舌头,冲她摇起尾巴。
不想让狗狗多用伤腿,林诗兰接到它起,就一直抱着它。
抱狗的姿势像是在抱小婴儿。
她一声声叫着“静静”,语调极致小心温柔。
小土狗咧着嘴,耷拉的三角形耳朵动呀动,似乎在回应。
谭尽也在一声声的“静静”中,开始了他的购物。
狗窝、狗粮、磨牙棒、狗玩具、狗衣服,遛狗绳……他毫不含糊,一件一件地买好收好。
林诗兰要结账,他拦着。
林诗兰要还他钱,他不收。
仿佛仍是当初那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他微微昂起下巴,蛮不在乎地摆摆手:“我的零花钱很充足,不用担心,平时我玩游戏,花得可比这多得多。”
林诗兰抱狗,打伞。
谭尽拎着全部的购物战利品。
多雨的小镇有清新的空气、丰富的植被,连排的木质矮楼。不同于她后来生活的城市,充斥着人声、鸣笛声,高架桥车水马龙,霓虹灯彻夜不休。
两人一狗,走在雁县的傍晚,吹拂在脸上的风,有山的味道。
那是一种湿润而幽远的气味,里面混合着好多东西:土壤、树木、泥泞的路、不知名的夏日花朵,再夹杂一点,热气腾腾的刚蒸好的米饭香。
这是他们的家乡。
林诗兰冷不丁想起谭尽在医院问她:水灾后,你还有回过雁县吗?
她突然间,也是头一回,有了在未来回雁县看看的想法。
买的狗狗用品把谭尽重得龇牙咧嘴。
林诗兰转头看他。
他连忙支起胳膊,目视前方,恢复悠闲姿态。
心下了然,她将小狗夹在胳膊,空出一只手,从他那儿抢走一个塑料袋。
买的确实多了,有点重。
也因此,她暂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即便是和吕晓蓉说好了,暂时可以养狗,在她妈回家看到狗以后,林诗兰照样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作业做完了吗,在这儿逗狗?看你跟狗玩得这么开心,考试全忘脑后了吧?模拟考还有几天的功夫,高三再找不到第二个你这样的闲人。真是铺张浪费,看看你买这么多狗的玩意儿,花了我多少钱?太败家了!”
这次不同于上次,林诗兰没提前准备好怎么回她的嘴。
小土狗静静被吕晓蓉吼人的大音量吓到了,焦躁不安地缩在狗窝的角落,完好的那只小爪子在不停颤抖。
她用两只手把狗狗的耳朵盖住。
她妈骂她,林诗兰听习惯了,骂得更难听的也有的是,这种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被骂的她反过来安慰狗:“没事哦,静静不要怕,不是骂你哦。”
林诗兰这般不为所动,落在吕晓蓉的眼里,她女儿已经玩物丧志了。
“好啊你林诗兰,我说话你当放屁啊?不想学习了是吧,高考也不会好好考了是吧,看你这模样以后也不会有出息了……”
她骂得起劲,外面猛地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拍门声。
手握游戏机、脖子挂耳机的谭尽,出现在她家门口。
吕晓蓉一开门,他单刀直入地说明了来意:“阿姨,您能不能不要骂她了。”
吕晓蓉认得谭尽,但对他没好印象,所以说话也一点儿不留情。
“不骂?为什么?你和她什么关系?我骂自己小孩,关你什么事?”
谭尽在抬杠这方面也算个练家子。
除了林诗兰,他就没在别人那儿吃过亏。
“阿姨。”
他先拖长调叫了她一声,称呼得客气,内容不客气。
“请您,稍微地,为别人考虑一下。行不行?”
“您骂小孩的声音太大,吵到我学习,还影响我的心情。我是高三学生,很需要安静。”
“您要是耽误我考大学,那不是耽误我的前程,再把我一生都耽误了吗?我对声音比较敏感,实在听不得一点儿难听的话。特殊时期,拜托阿姨您理解,谢谢您。”
吕晓蓉瞪着眼珠子,被他噎得说不上话。
谭尽属实是将交换场地作战的精髓掌握了。
可以说,他充分给联盟废物林诗兰,示范了一下盟友该有的素质……或者说,盟友“该没有”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