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树人化成枯木,在老树人的愤怒下碎裂成片。
碎片中滚出一棵杏仁大的晶石,晶莹剔透,表面浮动白光,沿着地面滚向墙边,直至被云婓截住。
晶石入手,澎湃的能量汹涌而入,间或闪过陌生的画面,串联成片段,浮现在云婓脑海。
奇异的绿光再次出现,包裹云婓和晶石。
晶石光芒迅速暗淡,能量消耗殆尽,眨眼间变成一块灰色的石头。
云婓无法控制能量,熟悉的头疼再次出现,他不得不闭上双眼,强撑着等待症状消失。
目睹这一场景,亲眼见证树人之心被吸收,老树人情绪激动,树冠都在簌簌抖动。
不敢打扰云婓,老树人退后半步,卷起地上的木片,垃圾般抛出窗口。
受到碎片吸引,绿色藤蔓爬满窗口,长有毛刺的叶片层层叠叠,将碎木包裹起来,咀嚼声此起彼伏。再张开时,木块已经不见踪影,碎渣都不剩。
饱餐一顿,绿色的藤蔓仍不满足,前端探入室内,小心翼翼靠近云婓。
锋利的树杈猛然扎下,穿透最长的一根蔓枝。
不想被连根拔起,藤蔓立即缩了回去。临走前不忘缩起叶片,抖下紫红色的果实,在窗台上堆成小山,相当识时务。
老树人冷哼一声,踩碎断裂在地的一截藤蔓,庞大的身躯逐渐缩小,最终恢复原样。
苍老的面容爬满沟壑,胡须根根直立,堪比闪着银光的钢针。身躯魁梧挺拔,丝毫不见老态。不看面容,任谁都无法想象这个树人已经垂垂老矣。
云婓靠在墙边,绿光缠绕全身。手中的树人之心化成粉末,沿着指缝流淌,头疼的症状随之减轻。
老树人上前两步,弯腰捡起刺客遗落的匕首。刀身平平无奇,找不到任何特殊的记号。
云婓看向老树人,借由获取的记忆,知晓老树人名为布鲁,生活在雪松领超过三百年,依附于雪松家族,是领主府管家。
前溯百年,雪松家族人丁兴旺,掌控大片富饶的土地和数座矿山,领主英名远播,富有和强悍传遍各国,为各个种族津津乐道。
可惜好景不长。
王国发生内乱,作为主战场之一的雪松领遭受毁灭性打击。
上千炎魔携烈焰而来,火光熊熊,大片领地被付之一炬。
领主和骑士团全部战死,仅有两名幼子被树人保护,坚持等到援军抵达。
战争结束后,雪松领辉煌不再,年少的继承者无法扛起重任,领地和财富被逐步蚕食,雪松家族就此一蹶不振。
二十年前,战争中存活的两人先后死亡,死因十分蹊跷,却被刻意掩盖,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没有了继承人,雪松领沦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贪婪者摩拳擦掌,正待一拥而上,不料事情出现转机,一名魅魔突然现身,怀抱一名婴儿,声称是雪松家族直系血脉。
王室闻讯,当即从都城派遣使臣,数名大贵族共同鉴别,不得不承认魅魔没有说谎,婴儿的确是雪松家族后裔,血脉十分纯正。
魅魔打碎贵族们的算盘,没有在雪松领久留,将婴儿交给忠心耿耿的老树人,不留只言片语转身走人,此后再没有露面。
继承人有了,失去的土地和财富却无法收回。尤其是最富饶的几块土地和稀有矿山,被五大贵族牢牢把持,压根没有归还的迹象。
从道义和律法上,他们该物归原主。奈何年轻的领主资质平平,血脉力量迟迟无法觉醒,遑论同大贵族交锋。
领民看不到希望,陆续投奔他方。
田地大片荒废,小镇村庄渺无人烟,别说重组骑士团,连税都收不上来。
年轻的领主心有不甘,一度想要奋起,可惜受到多方打压,除了债台高筑,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建树。
内忧外患之下,雪松领彻底败落。迄今没有被任何一方势力吞并,无非是贵族们彼此牵制,多少还要些脸面。
夹缝中生存不代表没有麻烦,更不可能高枕无忧。
雪松家族属于王室后裔,在国王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直系血脉有资格继承王位。
今日之前,没人将雪松领主看在眼里,被债务逼迫到要自杀的窝囊废根本没有争夺王位的资格。
今日之后,情况就变得截然不同。
老树人热泪盈眶,激动道:“主人,您觉醒了血脉!”
雪松领主有魅魔和树人血统,在王国中人尽皆知。
血脉觉醒意味着力量,一旦成长起来,昔日的黑手必将惶恐不安。
刺杀突如其来,未必是刺客接到指令,更可能是临时起意,扼杀初觉醒的领主,为背后之人扫清障碍。只是没有想到,云婓能躲开致命一击,老树人又及时出现,刺杀未成,自己反倒沦为藤蔓的养料。
年轻的领主曾遭受打击,浑浑噩噩多年,极少过问领地和外界之事。云婓抓住这一点,放心大胆询问,从老树人处获取更多信息。
老树人憋屈太久,开口就滔滔不绝。
在他看来,领主的变化很容易解释,血脉觉醒非比寻常,外表改变是必然,性情不同也无可厚非。以雪松领目前的处境,改变实为正途,保持原样才是真正的完蛋。
此时此刻,他压根不会怀疑领主换了芯子,一门心思想着雪松领复兴有望。
老树人的激动云婓可以理解,但比起财富和权利,他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千难万险手撕系统,阴差阳错继承系统遗产,他只想好好活着,绝不想阴沟里翻船。
“国王没有直系血脉,旁系血脉都有机会。”
围绕王权的竞争素来惨烈,遇到心狠手辣的对手,宁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之前的刺客就是铁证。
云婓越想越深入,焦躁挥之不去,不由得眉头紧蹙。
老树人心生误会,懊恼道:“您刚刚觉醒,身体必定不适,请允许我带您离开,为您准备食物。”
说话间,老树人伸直手臂,自肩膀处树化,像是两把大铲子,将云婓从地上铲了起来。
云婓行动依旧不便,没有拒绝老树人的好意。
老树人兴高采烈大步向前,举着云婓奔向房门。
碰!
高度估算错误,云婓被举得太高,一头撞上门框,顿时眼冒金星。
啪!
转角时速度没掌握好,老树人脚一滑,云婓被摔扑上墙面,顺着墙面向下滑,差点滚落楼梯。
树人皮糙肉厚,最擅长身体对抗。
云婓有树人血统,碰碰车一样一路撞过去,虽然没受伤,可该痛还是痛啊!
下到第三层楼梯,老树人的步伐趋于平稳。
云婓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树人肩头,打量周围景物,猜测身处一座塔楼,之前所在的房间位于塔顶。
根据醒来时的情形,原身不会是系统选定的委托人,更像是系统给他的新身份。
忘记原来世界的一切,认定自己是懦弱的领主,走投无路陷入绝境,自然更好欺骗,更容易成为一个傀儡。
可惜百密一疏,寄生者没能如愿,反倒被云婓吞噬,当场烟消云散。
穿过灰暗的走廊,走下最后一层楼梯,推开厚重的木门,眼前豁然开朗。
门后是一座大厅,穹顶挑高,墙壁和地板均以石料打造。落地窗洞开,阳光从窗口洒入,十分明亮。
大厅中央是一张长方形木桌,桌两侧排列十数张木椅。椅背上雕刻花纹,各自不同,类似某种徽章。
桌上立有三只烛台,被擦拭得十分干净。金属的底座光可鉴人,移至近前,近乎能照出人影。
云婓被送到桌旁,在上首落座。
老树人转身离开,去厨房为他准备食物。
等待的间隙,云婓拿起藤蔓送上的果子,一颗接一颗送进嘴里。滋味相当不错,有点类似草莓,但比草莓更甜。
云婓单手撑着头,俯视烛台上的倒影,一边惊奇熟悉的面容,一边梳理之前得到的信息。
从刺客的记忆中,他捕捉到一个名字:刺槐领。
根据老树人提供的情报,刺槐领主是五大贵族之一,同为王室旁系,更占据了雪松领五分之一的土地和两座矿山。
无论如何,土地和矿山必须拿回来。
有实力才有说话的底气,有底气才能扇对手巴掌。
他很记仇,睚眦必报。
系统的折磨迫使他性格扭曲,没有完全变态也不存在半点阳光。对他生命造成威胁,无论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