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此去照顾好嫂子, 家里一切有我。”
开春后,瑞锦便收拾了家当要前往外府上任,得赶着开春前到, 元宵才过,行装便整顿好预备着出发了。
此去是要在那头安家,短则三两年,若是长久没有升迁调任那便待的时间更长。
张放远和许禾便给两个新婚小夫夫准备了许多, 衣物棉被一应的齐备着。
若不是年前就得知了瑞锦要在外府做官, 张放远早早前去置买了一处宅子,提前买了奴仆放着打理那头的屋子,不然依着许禾细心的性子, 此次前去十车八车的东西都装不下行李。
“只要你在家里老实些, 我就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我知道啦。”
骆予星上前握住瑞鲤的手,虽有瑞锦在, 去到哪里他都安心, 可自打是和小鲤哥儿相识后,还是头一次没有归期的分开, 难免有些不舍得。
“等那头安置好了我就给你写信来, 到时候派人接你过去咱们一道团聚。”
瑞鲤一把抱住自己的小嫂子:“行,到时候我就等你和哥哥的好消息。”
“好了, 时候不早了。”张放远再是不舍得儿子, 可总归还是要别离, 与其在这儿难舍难分, 倒是长痛不如短痛:“趁着时间早点出发, 冬日白昼短, 早些走也能早点到驿站歇息。”
小两口应了张放远, 车马行驶, 瑞鲤一个劲儿的冲车队摇着手。
无意识间,他跟着车队走了几步,一次便去了俩自己最亲近熟识的人,心中的味道也是有些说不上来。
儿时跟瑞锦抬头不见低头见,年幼对什么都新鲜,倒是不知离合悲欢,这大了却多愁善感起来了。
原本以为自己以后才是那个要上别人家的门子出嫁的人,哥哥会一直留在家里,他还时时拿这话说嘴,让家里人跟关切他一些谁知世事无常,他哥成家立业了却也不能留在家里。
倒是自己成了守在家中陪伴爹的那个孩子。
他看着车马远的没了影儿才停住步子,仰天喟叹:要实在不行,他们家也找个上门女婿算了。
过了两日,张放远带着商队前去盐地取盐添货,家里只有许禾一个人操持。
除却盐行的生意,家里还有不少其余铺子,可用人手不多,瑞鲤也没出门耍乐了,带着人去自家的铺子巡检查账。
家里自从盐行开起以后,日进斗金,即便是一间最小的盐行,一个月的进账也抵家里别的铺子半年甚至一年的收入,但即使盐行的钱这么好赚,他爹还是没有把家里其他的铺子产业关闭。
一则那是先前张放远跟许禾发家的产业,有了感情割舍不下,二来这盐行生意虽好,但毕竟是朝廷有绝对的主导权,说不准儿哪日这肥差就不是自家的了,为此留下自家原来的产业也是一种保险。
不单如此,家里还拿着盐行赚的钱准备拿来做些别的产业,像是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丝绸布匹茶叶等较为赚钱又有门槛的生意。
上午瑞鲤领着人前去家里新开不久的布庄去查账,一路上经过新街,顺道又把自家租出去的铺面儿挨着收了新一个季度的租金,到布庄的时候管事已经把账簿和茶水一应准备的妥妥当当。
他直奔楼上,翻了账簿。
这些年他和骆予星还有瑞锦同出师门,他们两个都聪明睿智,其实自己也不差,跟哥哥是一脉的双生子,哥哥是大少爷能科举中两榜进士,自己一个公子哥儿虽不能在科考场上发光发热,也就只有在自家的生意场上施展拳脚了。
他看账快,算的又准,且说话爱怼人毒辣,家里铺子的管事每次到交账簿接受巡检的时候,知道是他都要直呼倒霉,反倒是更希望张放远跟许禾前去。
为此每次他到的铺子,管事的都会严阵以待。
“新铺子也没什么过多好看的,只要是生意稳固就行。”
管家见瑞鲤并没有多说什么,微微松了口气。
“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已然快到午时,公子可要在这头用饭?”
小鲤哥儿垂着眸子看账簿:“留在这头用饭你们还不是就在酒楼里打包些菜过来,倒不如我自己前去,还能吃个热乎新鲜。”
言罢,他合上账簿:“得了,好好干,你们可别想着我此番来了一趟没有问题就松懈了,我爹过段日子回来定然是还要过来查检的。”
管事的小心接过簿子:“是,我等定当好好招呼着生意,老爷回城随时可迎接查检。”
小鲤哥儿没再多说什么,先前过来在路上收租金费了些时辰跟口舌,现在着实有点饿了,且他还得快些吃了午饭,下午还有铺子要看的。于是也没多做耽搁,匆匆下了楼准备就近去个酒楼吃饭。
“您要的货单已经誊抄好了,还请您一一查阅。”
“先生稍等,我们管事的招呼东家去了,一会儿再来看您的誊抄。”
“有劳了。”
瑞鲤一听这清隽的声音有些熟悉,临到门边又退了回去,偏头往声音的发源地瞧了一眼,虽只一背影却也已是长身玉立。
“他怎么在这儿?”
小鲤哥儿回头对跟着自己的伴烟嘀咕了一句。
“许是凑巧在此处吧,公子可要上前打声招呼?您上次还请了那读书人糕饼呢。”
小鲤哥儿摆摆手:“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本公子喜欢浇花可不喜欢沾惹。如今哥哥和老爹都不在家,我得把家里的生意看好,还是别耽搁时间作乐,今日还有的是事情忙,走了走了。”
伴烟偷笑:“也只有公子才有脸皮说这样的话出来,既是不欲沾惹,作何又送人东西。”
小鲤哥儿一边往外头走,一边道:“出门在外你若是见着一朵花儿好看,你是不是会多瞧两眼,赞赏一句那花儿漂亮?这看人还不是一个道理,美人谁不喜欢?若非如此,这城中男子作何总巴巴儿到我身前来讨好。说白了我也就是欣赏这世间美好的事物,以前夫子还夸过我风雅呢。”
伴烟比小鲤哥儿大一些,是小时候张放远给他找的伴读,从小伺候着小鲤哥儿长大,也是跟着在骆家旁听过的:“怕是骆夫子说错了那个雅字了。”
两人伴着嘴,用了午饭,小鲤哥儿在酒楼雅间里浅浅歇息了会儿,下午就赶着去了流芳书坊,像是这样的铺子历来都是读书人家才会开的,但是他们张家这样的白丁起家人家居然也经营着一间这样的铺子,说来也是让人讶异。
但是这间铺子说来还有些来头,当初瑞鲤乡试中了,家里甚是高兴,他爹张放远思来想去的,老两口寻思着给他们争气的大儿子送点什么以示鼓励才行,两人商量了好一通,最后一间书坊便送到了他哥哥手上。
先时瑞锦还在泗阳时,还真挺喜欢这间书坊的,空闲了出门大抵上都会上这家房契在他手上的铺子前来看看,生意好坏倒是不管,看的是心意。
瑞锦少年中举,城中书院不少读书人慕名而来,侥幸若是碰见瑞锦的话,还能与之请教文章学业,瑞锦性子瞧着冷淡,要是真有人敢上前来讨教,他倒是也会悉心指教,为此流芳书坊的生意还成,虽不及城里其他老夫子先生开的书坊赚钱,却也不至于亏本。
可后来自从他哥哥两榜进士,一举过了会试又进殿试,还被皇帝亲授官衔,流芳书坊的生意一下子就火爆了起来,读书人都想来沾沾他哥的科考之气,期盼着下一回高中的是自己。
现在他瑞锦离乡做官去了,走前还特地交待了小鲤哥儿,要他照看一二这间书坊,顺道把他昔年科考的笔迹,标注,文章草稿等一系的东西,寻着有缘人相送。
小鲤哥儿想着别的不说,光拿着他哥的东西送有缘人就很有意思了。
今日书院休沐,老远就见着书坊的生意不错,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书生打扮的人,小鲤哥儿来到这儿心情不错,昔时这间书坊里可有不少他跟哥哥的回忆,刚到门口,小鲤哥儿一眼瞧着里头坐着的人差点踢到门槛跌了一跤,幸好是伴烟眼疾手快扶住了人。
小鲤哥儿瞪大了眼,冲着伴烟比划:“那人当真不是打听了我的出行路线准时出现的?”
伴烟看着书坊大堂一角的书桌前有个腰板笔直,修长十指提笔正在专心致志抄书的人,很是认可瑞鲤的话,恍然间他赶紧把瑞鲤拉到了一边:“公子,那读书人不会是瞧上您了吧?”
“他又不认识我!”小鲤哥儿眨巴着眼睛,虽然有不少自己眼睛鼻子都没有认清过的人上门提亲,说非他不可,但他还是觉得美人应该会清高一些,不至于此。
“怎不认识!那日在饮秋楼你让小伙计送他糕点,那小伙计定然趾高气扬说是您送的。稍稍再一打听,城里几个人不晓得您的?”伴烟分析道:“瞧他面容虽是清隽城中难有此般相貌者,可衣着简朴,想来也是个贫寒人家的书生。”
话没说完,但是伴烟没往后面说,小鲤哥儿心里都明白,不就是那话本里常写的穷酸书生意图找个纯良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凌霄攀附从此改变人生呗!
小鲤哥儿认可的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本公子可不是什么深宅大院的小白花,眼里容不得这样的沙子,我一定要让他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默了默,他又道:“不过他长得这么好看,说不定是有苦衷的,我待会儿说他的时候语气还是稍微和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