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红绸换白布。
钱嬷嬷眼睛红肿,她帮王英将身上新妇穿的红衣换成白衫。
白一翩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钱嬷嬷潸然泪下,哽咽道:“三少爷没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去柴房。”
萧叔淼是钱嬷嬷奶大的,他生母刘氏是萧侯爷原配夫人,在他七岁时病逝,萧叔淼在母亲死的那晚发高烧,烧糊了脑子。
萧侯爷宠妾灭妻,将庶长子册为世子,把嫡子分到偏远的临竹院住,多年来只留奶娘钱嬷嬷和一条狗与之相伴。
前三天,才又进来王英这个木头瘫子。
这次事故原因是旺旺。
萧叔淼一开小柴房的门,不知怎么挣脱锁链的旺旺疯一样地冲出去。
把正在荷花池看鱼的萧季允吓到,跌进池塘。
萧叔淼跳下去救弟弟,却忘了自己不会水。
萧季允是继夫人范氏进门十年才得的儿子,下人们见两位少爷落水,首先救的是萧季允。
下人们救得及时,加上他有先祖玉佩护佑,萧季允性命无忧,萧叔淼魂归黄泉。
小狗旺旺被打死。
钱嬷嬷一生凄苦,儿女早逝,把萧叔淼当儿子养大,现在又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会不伤心,她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
若不是还有王英需要照顾,她一定随着少爷去了。
钱嬷嬷愧疚地自扇嘴巴:“都是老婆子的错!少奶奶,老婆子对不起你呀。”
一餐饭的功夫,那个鲜亮爱笑的生命就消失了,世事无常,真令人唏嘘。
白一翩拼命眨眼想阻止钱嬷嬷自残。
钱嬷嬷把脸颊都扇肿了都没停手,儿子女儿离她而去,现在少爷又没了,她觉得自己命硬,克死了他们。
“嬷嬷,侯爷找你去问话。”万香敲门。
钱嬷嬷脸上闪现出愤怒神色,气冲冲抬头,与白一翩担忧地眼神四目相对。
她不能冲动,听说这个郡主好生厉害,如果她能动弹了,或许能帮助自己。
钱嬷嬷闭上眼睛,再睁开已恢复平静,她擦干泪水,应声:“来了。”
她跟着万香去见萧侯爷。
夜半三更,
房门被打开,黑暗中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王英的床。
白一翩睁开眼,在月色下,看到一个小男孩张开双手抱住她的腰,抬起一张与萧叔淼六成像的小脸,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小男孩在白一翩身边躺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就离开了。
次日,钱嬷嬷端着药推门进来,她脸色惨白,额头青黑,昨晚在萧侯爷面前没少磕头。
钱嬷嬷小心翼翼地给白一翩喂药,给她讲萧府的事情。
萧侯爷原配刘氏是皇商之女,空有侯夫人头衔,管家权在妾氏张凝玉之手,刘氏生萧叔淼时难产,母家备的大夫都被指派出去,又叫不来别的大夫,情况危急之际,是钱嬷嬷伸手将胎儿拽了出来,保住母子性命。
刘氏失血过多,身子败弱,调理了七年,身体眼看着就好转起来,但在某一天突然吐血身亡。
那个情形被七岁的萧叔淼瞧见,当晚发高烧,烧坏了脑子。
“少奶奶,老婆子对您百般照顾,是看在夫人和少爷的面子。”
钱嬷嬷跪在地上:“若有一天,您能好起来,老婆子求您为夫人少爷寻一个公道。”
刘氏和萧叔淼之死,钱嬷嬷一点也不相信是意外。
她特意去柴房查看,狗链子是被人为弄断的,这么明目张胆地做法,除了张凝玉,她想不到第二人。
“如果您同意了,就眨眨眼。”
白一翩眨了眨眼睛。
钱嬷嬷欣喜地继续给白一翩喂药。
三个月来,钱嬷嬷每天照顾着白一翩。
每次白一翩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床上雕刻的‘五子登科’图案。
钱嬷嬷猜测了几次,终于知道白一翩想拿书。
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给白一翩看,遇到她想说的字,白一翩就拼命眨眼。
“我能解毒,帮我配药方。”
钱嬷嬷得出这几个字后,搬来了一堆的书,历经两个月,终于配出了‘独木’的解药。
这晚,小男孩又偷溜到白一翩房间。
在他伸手掀被子时,被白一翩抓住。
“你是谁?”
小男孩眼睛微睁,他有瞬间慌乱。
识海里,
清兮:“她认出我了吗?她眼睛可以‘识魂’的。”
小清兮掏出符本,他翻找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字:“是赵雪娘有‘识魂眼’,她不会知道你存在的,放心好了。”
清兮拿过他的符本,问:“这是什么?”
“你小心点,我从月鳞那里偷来的叙事本,要还回去的,你小心点儿翻。”
清兮看向原本翻开的那页符纸。
上面写着:
【197世界
白白附身赵雪娘,其拥有识魂眼,乃全阴人。
心愿:李红芽一生平安喜乐。
今日吃了西苑楼的猪蹄,味道还不错。
清风阁的酒水一般,没有传说中的好吃。
老李家的馒头好好吃呀,我要屯几袋到见雪小筑。
……
一面符纸基本都是吃的,还沾有食物残渣汤汁,仔细闻还有食物的香气。
最后一行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肋骨清兮
心愿:驱半鬼护世人。】
清兮用翻到最新一页,只写了四行:
【198世界
骨爪王英,其力大,武功高超,重生五次。
心愿:保全淮西王府。
今日吃了王大婶的桃子大又甜。
赵叔的臭豆腐不够臭,不够味儿。】
手腕传来疼痛感,在一旁沉睡的萧季允嘤咛出声,他准备要醒来了。
清兮匆匆将符本递给小清兮,瞥见封面,上面写着‘美食记’三字。
小清兮接过本子,两人将身子沉没在海浪里面。
萧季允醒来,他睁开眼,看到披头散发的白一翩。
“啊~”
尖叫声引来了钱嬷嬷,她疑惑问:“小少爷?”
白一翩松开萧季允手腕,他哭唧唧地跑到钱嬷嬷身后。
比起白一翩,他更熟悉钱嬷嬷。
“呜呜~嬷嬷,我要娘亲~”
“娘亲~呜呜~”
萧季允嚎啕大哭,钱嬷嬷劝慰他安静下来。
“小少爷,您先别哭了,告诉嬷嬷你怎出现在这里呀?”
无论钱嬷嬷问他什么都不说,就自顾自地嚎哭。
白一翩被他吵得脑壳疼,她顺手拍一下茶几:“别哭了~”
茶几裂纹从她掌心开始蔓延,顿时分裂两半。
三人都吓了一跳。
萧季允张开大嘴,准备哭地更大声。
白一翩挑眉,朝他扬起手掌,威胁道:“你再哭,我就打你。”
萧季允瞟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茶几,吓得打了个哭嗝,用小手捂住嘴巴,眼睛害怕地看着她,无声落泪。
白一翩学着王英的表情动作,端着严肃地脸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季允乖巧地站着:“我,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你把今日做了何事都说一遍。”
萧季允磕磕巴巴地讲述他的一天。
早上,起床先去请安,然后跟娘亲吃早饭,娘亲教他认字。
中午,吃过饭,娘亲出去处理事情,他自己睡午觉,睡醒又开始练字。
晚饭后,自己玩了会儿木剑,就困觉了。
钱嬷嬷跟白一翩对视,开口道:“可能是夜游症。”
白一翩没忘记,萧季允第一次偷溜上来,动作流畅,目的明确,他眼神还蕴含着委屈控诉的情绪。
夜游症能如此有条理?
说是分裂症,她更相信些。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王英中毒七个月,那天石庙发生了何事?她得查。
皇帝为何突然赐婚她也得知道。
钱嬷嬷托她之事,也得帮忙。
既然醒来了,她也该重新谋划该如何完成任务了。
“钱嬷嬷,您先看着他,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没有夜行衣,白一翩换上深色的衣袍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