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率领众位祭祀,分列两边,等待皇帝驾临。
祭司是充满了神秘的群体,这些前朝的王族后裔,能将大行皇帝制作成栩栩如生的塑像,放置在帝高山的皇陵中,等待着来世重生。
熊熊火光下,皇帝看清了大祭司,银色拐杖斑驳迷离,不知经历多少岁月,白袍和黑色面具产生强烈对比,黑色面具栩栩如生,精细入微,似在摄取着魂魄,令人望而生畏。眼孔下雕刻三滴眼泪,右侧有条让人极不舒服的深深刀痕宛如被深深划道裂痕。看着带着面具的大祭司,在场众人都感到神秘、好奇和畏惧。
大祭司指着众位祭祀,“陛下,这些祭祀负责大行皇帝金身的。”
看着面前一排祭祀,皇帝极不不善的言道:“人好像有点多啊!”
听出皇帝不快,大祭司小心解释,“大行皇帝金身要永世长存,供后人瞻仰,历千万年而不朽,需百道工序,繁琐复杂,这是我们遗族的不传之秘。”
皇帝盯着大祭司,冷冷的问道:“不传他人,有何目的?”
见到气氛僵硬,梁兴奴上前,小声解释,“圣上,中土只有大行皇帝能制作金身,别人制作就是僭越,违背规制,要被族诛,连制作者也不放过。”
见到梁兴奴解围,大祭司敬佩,“大冢宰博学。老臣让他们安心在这山中修习,若不是采购制作金身必需品。轻易不放他们出山,以免惹事。”
大祭司指着胡须花白,老态龙钟的老人,“陛下,这是太丙。”
风烛残年的老人颤颤的挪动双腿,势要跪拜,“老朽太丙,叩拜陛下。”
皇帝虚扶,具衡国赶紧上前搀扶住,“圣上的意思,就不要叩拜了。”
须发如霜,却梳理的一丝不乱,满脸皱纹沉淀着无数往事,深邃的双眼闪耀着洞悉万物的智慧,轻颤的双手拄着拐杖。大祭司言道:“这位是祖庚!”
相比前两位老祭祀,眼前的看起来要年轻健壮,脸庞消瘦,肤色黝黑,头发灰白中夹杂着银丝,眼睛下陷,灰褐色眼睛平淡如水,此人叫上戊。
刻意收敛的眼神,在掩饰着锋芒的祭祀,名叫上辛。
宽大的黑袍掩盖消瘦的身形,皇帝身材伟岸,见到上丙更高,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对方眉眼低垂,胡须灰白,却根根直立,精血旺盛的祭祀叫上丙。
灰白头发蓬乱如麻,目光看起来呆滞散乱,完全不理睬皇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周边之事不闻不问。大祭司无奈的介绍道:“这是仲辛。”
梁兴奴好奇盯着对方,“圣上,仲先生是出名的经学家,写的《新经注解》是对《诗》、《书》、《礼》、《易》诸经的讲解,考据详尽,文笔流畅,被各官学选来授课,也是北地科试经注。臣任大学正时,有心邀请仲先生授课,可按祖制,不能离开幽光山,曾有上书,可先帝忙于政务,并无回应,终成遗憾!”
盯着有些痴呆的仲辛,皇帝面露惊讶,“哦,先生竟是如此大才,看来朕小时学的经书也是先生所写啊!可是怎么不知是先生所写的?”
梁兴奴尴尬的笑道:“仲先生是先朝遗族,就没有着意宣扬此事。”
看着仲辛的书呆子模样,皇帝很喜欢他的心无旁骛,“仲先生确是不同凡响,今日朕来做主,就让仲先生去太学,做个经学博士吧!给予大夫俸禄。”
“老臣代仲辛谢陛下!仲辛总抱怨这洞中藏书有限,太学藏书浩如烟海,对这书蠹就是福地了!老臣早年打算将手艺传他,可他毫无兴趣,他更喜欢皓首穷经,著书立说。”说到这里,长叹一声,“这制作金身的手艺怕要失传了。”
裸露的光头,肤色呈现尸白,精血如被抽空,深深的眼窝好似塌陷的洞穴,眼珠白多黑少,脸似骸骨,毫无生机,吓得皇帝有些失态,“这位是仲庚。”
佩剑突然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皇帝并没有注意,可在身旁护卫的公庶安知道有变故发生,按住剑柄,紧张的提醒道:“圣上,星痕剑!”
长剑出鞘,剑锋如冰河流过,浸透冷冽和森然,剑身宛若星辰划过,幽深难测。看到星辰剑的浅浅光晕,皇帝执剑在手,警惕言道:“这是大宗护锻造的星痕剑,利用星辰之力来感应幽冥气和魔气,能辟万邪,这洞中……”
公庶安抽出长剑,护在皇帝身前,警惕的盯着仲庚,“此人古怪。”
宸卫纷纷拔出大剑,执剑在手,蓄势待发,只等皇帝命令。
见宸卫势要动手,大祭司分开长剑,赶忙解释,“陛下留情,没有什么古怪,只是仲庚散发的尸气,让星痕剑误以为是幽冥气……”
仲庚被遣走,星痕剑的光芒消散,皇帝示意宸卫退下,“陛下,仲庚炼制塑雕水,这是制作金身的必需,只有雕水浸泡才让金身不坏。雕水用龙凤狮虎这些异兽尸骨熬制,由于尸骨有毒,仲庚中了慢性尸毒,身体便如同骷髅。”
大祭司盯着星痕剑,“这把剑是在陨铁中加入星砂制作而成的,只有荒原的漫天星辉才能孕育出这种神奇的铁砂,为了得到星辰砂,老臣曾陪大宗护多次深入北方荒原,在那里寻找了数十年,才得到这种充满星辰之力的铁砂。”
皇帝有些惊讶,“这么说,大祭司是大宗护好友了?”
大祭司点头,“陛下,老臣和大宗护是多年好友了!”
介绍到了最后一人,大祭司言道:“陛下,这位是外庚。”
皇帝问道:“别人都是顺位和天干,此人为何要带‘外’字?”
大祭司解释道:“他不是我们子氏后裔,是老臣义子,要承衣钵。”
介绍结束后,看到大祭祀依然带着面具,皇帝隐隐不快,“大祭司,没人敢在朕面前隐藏身份,这是对朕的蔑视和大不敬。见了朕,为何还戴着面具?”
大祭司平静回道:“老臣是前朝后裔,无颜见到天日。”
“中书,你可曾听过此事?”皇帝听出言语中的不顺从和违逆,顿时火起,“让前朝灭亡,家族蒙羞的是你们的那些愚蠢的先祖,和你们有何关系?你们自生下来,就失去江山。这么掩盖自己,怕是有什么告不得人的目的吧!”
“圣上,这毕竟是他们先祖的罪孽。”皇后感觉到了皇帝的愈来愈大的怒气,唯恐局势失控,赶忙替大祭司解围,让皇帝消气。
“陛下,这些规矩存在数百年了。”大祭司毫无畏惧。
皇帝气极而笑,“朕还疏于关心了,今日改改这规矩,摘下面具!”
皇帝冷笑,单手紧握住剑柄,势要发作。随从都心惊胆战,唯恐皇帝暴怒,将大祭司下狱治罪,或震怒之下,当场斩了大祭司,那就真是不祥之兆了。
大祭司缓缓摘下面具,众人紧张而又好奇的看了过去。
风烛残年的老人!常年佩戴面具,面色苍白如纸,深深皱纹隐藏着心机深沉,鹰钩鼻展现桀骜不驯。感受为阶下囚所承受的耻辱,老人眼中的精光黯淡下去。只是处惊不乱的淡然风度,让人感到,他也曾有过叱咤风云的过往!
皇帝盯着大祭司面具上三滴诡异的泪珠,“为何有三滴泪痕?”
心头涌起苦涩,略带伤感,“三滴泪是为之神伤的三个女人,每个女人化成一滴泪水,铭记在心,不管多少岁月,依旧有这刻骨铭心的记忆。”
皇帝感叹道:“看来,每个男人都有心伤的女人啊!刚才朕多有得罪啊。”
大祭司敬佩的言道:“陛下心胸似海,我辈只能望其项背了,倒是老臣献丑了,望陛下海涵!”大祭司躬身行礼,拄着拐杖,走出洞口,命小甲取来酒器。
在角落中,祖庚正和随驾而来的克里娜低语,遥远西部草原的大夏语,语速短促而有力,克里娜剧烈挣扎,慢慢安静,不断的流泪点头。上辛和宝丽娜用漠林语交谈,不到半柱香,宝丽娜频频点头,对上辛所言完全赞同。
推门而入,克里娜如一团烈火扑入到皇帝怀中,娇声言道:“臣妾看到取来葡萄酒,这可是我们大夏有名的美酒,很是昂贵,只有跟着圣上才有这口福。”
宝丽娜怯生生的言道:“圣上,臣妾从未尝过这种美酒。”
皇帝惜香怜玉,见二女哀求,心软下来,点头让她们坐下。
美酒送来,大祭司介绍道:“这种酒用葡萄酿的,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都和中土不同。有了美酒,老臣不敢独享,借机进献陛下,让陛下品鉴。”
细看酒器,竟是晶莹剔透的透明杯子,皇帝很是好奇,“哦,这是何物?怎么这么轻薄透明,难道是明玉?能做的这么薄,真是巧夺天工啊!”
“这是玻璃,算不上稀罕物,河间也产,极西地的更透亮而已,配葡萄酒再好不过。”将酒皿呈上,“陛下先闻闻这酒香。”对着酒杯洒脱的甩了过去,酒杯上突然升腾起火焰,幻化成两名火少女,在酒皿四周翩然起舞,姿态优雅。
随着大祭司念念有词,缓缓流动的两团火焰慢慢变得疯狂,舞动的两名火少女变得扭动腰肢,妖艳妩媚,曼妙的身材尽显,让人禁不住血脉贲张。
这极具神奇的画面,这给皇帝带来无以伦比的冲击!
皇帝从未见过这种幻影,十分新奇,紧盯着两名舞动的火少女,两名少女如同刚刚进来的宝丽娜和克里娜,这让皇帝惊奇不已,内心暗暗赞叹。
酒香散逸,略带香甜,让人舌底生津,“大祭司果然法力高深,快快取来美酒,让朕品尝品尝,如此精美的酒器,如此奇异的少女,如此醉人的酒香,必然是醇和的美酒,这样的美酒岂能不品?”皇帝开着玩笑,催促大祭司取酒来。
克里娜斟满了酒,酒具极其精美,配上红酒,别有风情。
公庶安毫不客气的接过递给皇帝的酒杯,杯酒下肚后,莞尔一笑道:“圣上,臣先品尝,算是夺人之美了。”咂摸咂摸嘴,点头道:“果然不同凡响。”
大祭司斟满酒后一饮而尽,皇帝接过酒杯,小酌几口。
“陛下,此酒如何?”大祭司小心探问。
“酒味不烈?寡淡,朕就当做解渴的熟水了。”葡萄酒有点甜甜味道,嗓子也没火辣辣的燃烧,觉得滋味不足,一饮而尽,回味这奇异的葡萄美酒。
克里娜举起酒杯,进献皇帝,“圣上,臣妾虽没喝过,可听人说,葡萄酒不能多饮,酒劲半点也不比中土的烈酒差,妾身担心圣上过会儿会醉酒。”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咯咯的笑了起来,“这里可没寝宫啊!”
皇帝好胜心起,连干三四大杯,豪气言道:“再斟满,这酒味道迥异,多拿点上来,走了这么长的山路,朕还真有点渴了。”
“陛下既然喜欢,就尽情享受。”大祭司移步门口,对外轻言几句。
过了片刻,送来大瓶葡萄酒。克里娜和宝丽娜轮番上阵,皇帝慢慢有些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