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事情的全貌，虞弘坤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女生追问：“可是，竞赛名额也有限啊，江棹舟退出也满足不了他们所有人，他们这样有意义吗？”
知情女生无奈地笑了笑：“江棹舟没参加那次考试，因为在医院待了几天。他们那几个家伙争3个名额，他们的父母斗得都快头破血流。后来其中一个告诉我，他们那时压力很大，其实谁都知道少一个竞争对手无济于事，但情绪总需要一个出口吧，江棹舟不识抬举，他们就决定整他。”
“卑鄙。”虞弘坤低低地出声了。
“对，是卑鄙，可这又怎样？我们知情的被要求闭嘴，其他同学也惴惴不安，那些平日里爱惹事的又兴风作浪，江棹舟就成了不祥的存在，在那样的环境里，大家只能默认了。”知情女生摸了摸眉毛，“江棹舟本来就没什么亲近的朋友，总有人找他事都无动于衷，出了那件事之后他也没什么表态，当时确实有人打抱不平，但他自己都不在乎，别人又有什么好瞎积极的？你看他现在不还是老样子，好像什么事都和他没关系似的。”
“话不能这么说吧，他今天中午就很不正常了诶，还给我们虞美人讲题，他是不是喜欢你啊虞美人？他以前从来不主动和人走那么近呢，人家可高冷了呢！”
虞弘坤一下怔住了，愣了一下才说：“他小时候，我奶奶照顾过他。”
“哇，天降竹马！”
不等虞弘坤尴尬，知情女生看了眼手表，起身催促：“马上打铃了，咱们快回去吧。”
虽然开了玩笑，在回去的路上女生还是继续告诫虞弘坤跟江棹舟扯上关系有风险，建议谨慎考虑。
第二天午休时间，江棹舟果然又给虞弘坤讲物理，从第一课开始讲，虞弘坤却总是心不在焉。
“睏了？”
江棹舟停下了，目光从课本到了虞弘坤脸上。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样子，就像在看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客观事物，好像他们过去不曾有过交集。
“为什么要给我讲题？”
“因为你物理好像没跟上，这样下去以后会更难学。”
这算什么回答，但是沒毛病。
“我听别人说你初中的时候被人欺负，为什么不讨回公道？”
“他们不都没有如愿去理想中的学校么？”
虞弘坤皱了皱眉，江棹舟果然很难沟通，虽然他说的找不出毛病。
“你家不是在本市吗，为什么要住校？”
“是他们家，太远了，上学麻烦。”
“你那时候……不害怕吗？”
“害怕也没用，他们没打算放过我。”
“你……”
“那件事早过去了，没什么可追究的，你不用听别人添油加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找时间告诉你，先讲完这章吧，我尽量快点儿，然后你休息一下。”
不想江棹舟的拒绝如此直截了当，虞弘坤只好把视线回到课本上，可她现在真的没心情听这么艰涩的科目呀。
直到放学虞弘坤还是心事重重，在食堂门口把餐盘递给江棹舟的时候，江棹舟对她说：“十分钟后见。”
她愣了一下，江棹舟又补充一句：“你昨天去了吧。”
她的脸一下红了，原来江棹舟知道昨天她跟踪过自己吗，那为什么昨天都不打个招呼呢？她就像个傻子似的，像小时候一样搞不懂江棹舟这个怪人，也难怪大家都觉得他是怪胎了。
十分钟，江棹舟来到单双杠旁边跟虞弘坤见面。虞弘坤看到他远远来了，赶紧从单杠上松了手，脚挨地的时候还差点儿摔一跤。
江棹舟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你刚才那样很不安全。你抓握能力不够，强行拉拽会掉落受伤。”
虞弘坤看了看手掌，真是手贱，非要试单杠，一只手上磨出了水泡。
江棹舟也看了一眼她的手掌：“别挑破，上点儿红霉素软膏就行了，不用管它。”
“江棹舟，你可以好好说话吗？我总觉得和你说话压力很大。”
这次江棹舟愣住了，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虞弘坤一下笑出来：“你还是有控制不了的事嘛。你知不知道，你总给我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就像什么都有十足的把握，好像你看什么都是上帝视角似的。你这个样子让人很有压力，你可不可以放松些，我觉得你总是紧绷着弦。”
“这样吗……原来你们这么看我，我只是觉得不想说多余的话。”
“觉得浪费你的时间了吗？那你也大可不用管我呀，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是很感谢你给我讲物理，只是……算了，是不是耽误你锻炼了？”
江棹舟的耳朵红了，挪开目光说：“没事，天天都练反而不是好事。”
“你现在有空让我了解你过去的事情了吗？”
“嗯。”江棹舟咬了咬嘴唇，看着远处的体育馆，告诉了虞弘坤自己当时的感受。
其实他知道那些人约他没好事，虽然是笑眯眯地请他划划考试重点，都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就像虞弘坤说的，他总像戴着面具生活，是个绷得比较紧的人，所以他也不愿打破自己的人设，他要对外表现对一切都不在乎，好像没有弱点一样。如果不去就是认怂，也是承认自己有缺点。于是他去了。
至于那些人拘禁他，他是猜到的。但是塞进行李箱他是没想到的，当时他甚至有点儿想哭了，他只是个14岁的少年，他会害怕。与其说不抵抗是不在乎，更不如说他被吓傻了。拉链合起的时候夹到了他的头发，那时他恐惧到了极点，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后续他们对他嚷嚷了什么他都没听清，他想说“放了我”，但嘴唇只会发抖。行李箱滑下台阶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每一下颠簸，那个行李箱是皮质的，每颠一下都会让他蜷缩的身体更难受，台阶的坚硬和锋利也让他疼痛，最后撞在墙上的时候猛击的是他弯曲的背，就像被狠狠踹了一脚，那时他出现了耳鸣，头脑也一片混沌，除了艰难地从没拉完全的缝里拼命汲取稀薄的空气，他没有任何反应了。
初中生是不允许住校的，他和姑姑江静丹住在一起。姑姑在市区有房子，虽然是老旧小区但生活便利，两位表哥早就离家独立生活，姑姑也很忙，请了一位钟点工阿姨给他做饭。平时阿姨做完饭就走，有时也帮忙打扫卫生，那个星期五阿姨也做好饭就离开了，星期六再来时发现前一天的饭菜未动，而且江棹舟平时的周末应该是在家的，阿姨有些担心，联系了江静丹。
那时已是中午，得知江棹舟可能没有回家，江静丹急得到处瞎找，最后在赶来帮忙的儿子提醒下去学校看监控。看了两遍江棹舟最终消失在教学楼顶层的画面，她都没意识到那个行李箱里装的就是江棹舟。还是监控室的师傅发现不对，在地下室找到行李箱的时候他已经昏迷多时。
他说完之后，虞弘坤吹着头低低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你很讨厌那段记忆吧，我却因为好奇让你重新想起来了。”
“没事。”
“你要是不喜欢，明明可以拒绝的。”
“没关系，这件事可以告诉你。”
虞弘坤抬头看着江棹舟，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没有波澜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