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沈寒心倚着徐琝肩头，目光渐渐呆滞……刚才席间，李书英的种种言语和神情，搅得她神思恍惚……虽然满场欢声笑语，沈寒心只是意兴阑珊……
“累了吗……”徐琝轻声问。
“有点。”沈寒心倦倦应声。
“回去吧。”徐琝扶她坐正。
“再等会吧，都没走呢，不合适。”
“没事。走吧。”徐琝整理衣服，伸手拿起沈寒心的外套……
“再待一会，我没事的。嗯！”沈寒心拉住他重新坐好。
“那——”
“什么？”
“去跳舞吧？”
“不要！”
“坐着多不舒服。”
“你去吧，我不想跳。”
“没有伴，跳不了。”
“那你去找一个呀！徐董的面子，人人都给的！”
“我只要你陪我跳！”
“我不会。”
“我不信！”徐琝拉她起身，“珞珈城就没有人不会跳舞的！”
“可是人家不想跳……”
“你脸红什么？”
“……”
“陪我跳一次，嗯？就一次。”
“……”徐琝拉着沈寒心，款款起舞……
“干嘛脸红？”
“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不习惯和我跳吗？”
“嗯！”沈寒心点头，“第一次，感觉……”
“感觉什么？”
“心跳加速……”
“不是第一次，是第二次了。”
“……”沈寒心对上他凝视自己的双眼，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幕……
“不许再和别人跳了……”
“徐琝，你是不是要求太多了呀！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我还没有跟你提要求呢！”
“提！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等我想到了再说，不许赖账！”
“上一次跳舞，你踩我脚了。”徐琝看着沈寒心的眼神满是宠溺，“很疼，知道吗？”声音也温柔。
“谁叫你用强。”
“以后不会了。”
“你松开一点，太紧了。”
“……”
“你！”
“你看看别人，嗯？我可是你老公。”
“绅士风范！好好跳舞！”
“好……”徐琝附耳，“今晚的相思债今晚再算……”
“才不跟你算！”趁徐琝不备，沈寒心轻轻推开了他，笑着从他跟前小跑开……徐琝看着她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没有追她，低头笑了，转身回到座位上。
洗手间，镜子前，沈寒心整理着妆容。镜子里的女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格外妩媚动人。沈寒心呆呆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沈寒心，没错——一个是二十二岁的样子，长发及腰的样子，那时候，眉目怯怯。一个是和徐琝重逢以后的样子……
“徐太太——”
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真是个动人的称呼！”
沈寒心转头，看见了李书英。
“你适应得很好。”李书英面色冷淡，叫人弄不懂她的意思，“我是指——徐氏董事长夫人的身份——你表现得很得体。”她的双眼在沈寒心身上迅速扫视一遍，“至少没有给他丢脸。”声音和面色一样冷淡。
“你……”沈寒心张口想问她“好不好”，脱口又把话咽回去，她其实想问:失去爱情的她，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你好。”
“我很好，徐太太，好久不见！”李书英和从前不同了，她在和你说话，但她的眼神把你拒在千里之外。
沈寒心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不一样了。以前漂亮，但是安静，待在角落里没人注意。现在——”李书英目光直视沈寒心，“自信了，光彩夺目。”
“你过得好吗？”
“你看不出来吗？”
“……”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我过得很好。一个没有任何拘束和困扰的李书英。”
“你为什么离开？”
“徐太太——”她有意强调着这个称谓，“我觉得你的问题过分直接了。我们之间，我想，并不是很熟。”
“你们原本可以……”
“徐太太，你的儿子很可爱，长得跟你和徐琝，都很像。”李书英打断沈寒心。
“他们说你抱过……”
“要不是我放手，你不会成为徐太太。”
“徐琝说你回李氏工作了。”
“对。”李书英走到洗手台边，打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啦，她洗了手，擦干手，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后来我发现，嫁进徐家，是埋没我的交际才能了。”
“你还是一个人吗？”
“你看到了——”李书英漫不经心，“我今晚陪我父亲来的。”她点了一根烟。
“嗯。”镜子里，沈寒心微微低了头。
“离婚后，我以为他一定会把你留下来。”
“……”
“这五年，关于他感情方面的小道消息——”李书英看了沈寒心一眼，而她静静注视着她，“闻所未闻。”洗手间里渐渐散开烟味。
沈寒心闻到烟味，想起徐琝，他在她家阳台上抽烟，在那之前他应该抽得更厉害，像李书英一样……她已经点起了第二支，她是来洗手间过烟瘾的吗，还是散闷……
“今晚，是离婚后，我第一次见他。他看你的那种眼神，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是幸福的，是吗？”李书英在镜子里和沈寒心四目相对。“为什么过了那么久？年底我才听说你们结婚的消息。”
“我们在去年年底领了结婚证。”
“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徐一一，五岁了吧？”
“四周岁。不办婚礼。”
“他应该会为你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可你嫁的是徐琝。而且，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
“少抽点。”
“不，它是个好东西。”李书英倚着洗手台，把烟灰抖进水池里，流水冲走它，好像把人隐忍着的不能透露的情绪也带走了……“徐琝还抽烟吗？”
“……”
“他一定是戒了吧。以前，即使徐氏最难熬的时候，也没见他抽烟。”李书英忽然笑了，“你走后，他倒是回来住了。天天喝的醉醺醺，然后关在书房里抽烟。我想和他吵架都吵不起来。”李书英站起身，重新洗净了手，“他连和我吵架都不愿意了。”
“……”沈寒心试着从李书英的话里去捕捉一点徐琝当时的样子……
“沈寒心，你为什么要出现呢？如果你不出现，我还可以把徐琝绑在我身边。”
“……”她李书英，还是没有把徐琝放下。
“你不出现，我还有一个和他的婚姻。”李书英在镜子前收拾好自己的形容，“这四五年里，我什么都没有。刚才，我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样子，我才明白，我不应该离开。”李书英转身，“我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你们恩恩爱爱地过下去。”她离开，撂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荡在还飘散着烟味的空气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