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月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上午,日头已经大亮了。
不用请安的日子就是爽。每回早上天不亮就得爬起来的时候,榕月恨不得自挂东南枝,早日穿回现代。得到了充足睡眠,一早起来,榕月可谓是精神焕发。榕月坐起来斜靠在床头,闭上眼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今天要做的事。
荔心听到里面的动静,走进内室,道:“主子,醒了,要起吗?”
榕月应了一声,穿着一身素白的纯棉寝衣下了床。
橙心端着水盆迎了上来,待榕月洗漱好,坐在梳妆台上梳头时,荔心已经铺好了床。
说来惭愧,月传到清朝以后,被伺候惯了,现在连床铺都是荔心帮忙铺的。想起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榕月觉得现在自己就是个废物点心。
废物点心·榕月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努力干出一番事业来。
就先从吃早点开始吧。
“主子,饿了吧,要不要上早点?”荔心问道。
不说还好,荔心一问,榕月觉得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点点头,道:“上吧,今天吃什么?”
头上最后一支点翠串珠流苏戴好后,榕月赶忙站起身,坐在桌前。
“一笼生煎包,一碟奶香软酪,一碟酥火烧,小碗溜鸡丝,粥煨在小炉子上了,按主子的习惯放了肉沫和皮蛋。”荔心回答道。
宫女把早点一一摆在桌上,食物的香味很快弥漫开来。
榕月先是挟了一块酥火烧,酥脆的口感瞬间征服了她的味蕾。熟驴油和上白面、鸡蛋,再用炭火烙烤,柿饼大小的酥火烧榕月两三口就吃完了一个。
“主子,您昨天答应舒嫔娘娘打叶子牌,可别忘了。”
荔心将煨的软烂的皮蛋瘦肉粥搁在榕月面前,提醒榕月。
榕月一口包子险些咽不下去,皱着眉头,无奈道:“不能不去吗?”
橙心从外面进来,道:“主子,您自个儿答应舒嫔娘娘的,今一大早舒嫔娘娘身边的玉贯就来请主子呢。”
榕月有苦说不出,舒嫔哪里是要和她打牌啊,这是从她手里抢钱。
舒嫔入宫也有三四年了,不在乎皇帝宠爱,也不争权夺位,满宫里钻,各个宫的娘娘小主都
被她赢怕了。只要一开口邀约,不是说这个娘娘要有宫务要处理,就是那个娘娘要照顾孩子。后宫上上下下也就皇后,皇上还有太后没被她赢过钱了。
乾隆看舒嫔满宫蹦跶,干脆乘着这次舒嫔怀孕,以龙胎为由,名则静养,实则是禁了舒嫔再去别的宫门口"碰瓷"。
“她就看我是个新来的,使劲逮着我薅羊毛呢。”榕月恨恨地咬了口生煎,道。
榕月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餐,起身准备往承乾宫去。
出了正殿的门发现仪贵人正在廊下拣药材,贴身宫女半夏举着扇子给仪贵人遮阳。
榕月想着一个人输也是输,两个人输也是输。有个伴陪着一起,悲伤瞬间减半,拐弯往侧殿的廊下走去。
仪贵人感觉衣袖被人拉了拉,疑惑地看向身边的宫女。半夏给自家主子使了使眼色,示意前面来人了。
“仪贵人,可用过早点了?”
“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臣妾已经吃过了,这马上就是用午膳的时辰了。”仪贵人给榕月行了个礼,不明所以。
榕月小脸一红,生硬的岔开话题,道:“舒嫔邀我们去打叶子牌,我来约你一起走。”
打叶子牌?仪贵人更迷糊了,她怎么记得昨天舒嫔邀的是颖嫔一个人。
仪贵人难为道:“我这些药材都还没收好呢。”
榕月一听仪贵人的话,就觉得有机会,赶忙道:“我让宫女帮你,春桃,夏荷,你们俩帮仪贵人收拾好药材。”
“是。”
榕月见仪贵人点头答应了,忙拉着她往承乾宫走。
另一边,长春宫的气氛有些冷凝。
“都半个月了,永琮的病怎么还没好?”富察皇后坐在偏殿的床上,皱眉道。
“回娘娘的话,七阿哥本就体弱,春日里多风,风热之邪入了体,这才反反复复,微臣给七阿哥开了药,只要退了热就能好了。”
闻言富察皇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挥挥手打发太医下去开药了。
富察皇后摸了摸永琮烧得发红的小脸,满眼心疼。老天是在惩罚她吗,她的永琏因为哮症失去的生命,如今她的永琮生来体弱。作为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这是全天底下所有母亲都不能接受的事,她多想,自己来替孩子承受病魔之痛。
李嬷嬷也格外心疼自家主子,娘娘生的长公主在潜邸做福晋的时候就夭折了,生二阿哥的时候又是多事之秋,一生下来就患有哮症,好不容易养到七岁,突如其来的旧病带走了二阿哥,皇后娘娘的命也去了半条。如今皇后娘娘膝下除了长成的和敬公主,就剩下七阿哥了。
“娘娘,太医已经去煎药了,您担心担心自己的身子啊。”李嬷嬷上前安慰道。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富察皇后掩面抽泣,哽咽道,“嬷嬷,我只有这一个嫡子了”
李嬷嬷瞧着床上发着烧的七阿哥,脸烧得通红,就算是在睡梦中哭泣得声音跟刚生下来的小猫崽一样,心里也是酸涩不已。突然想到,七阿哥病了这件事,皇后娘娘还没有跟皇上报备过,低头又道:“娘娘,皇上还不知道此事呢。”
富察皇后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看向床上的七阿哥,迟疑道:“如今永琮病重,我不敢让皇上知道,就算知道了,太医给出的药方也是一样的,要是皇上来,永琮就能好,我就是死也让永琮像圣祖皇帝的废太子一样,就是硬塞也要塞进养心殿。”
李嬷嬷大惊,忙抬头看向四周,发现除了自己人双燕,没有外人后,紧张地示意富察皇后噤声,道:“皇后娘娘,这话可不能再说了,我们七阿哥必定吉人自有天相,菩萨佛祖保佑着呢。”
富察皇后也没再说这话,只注视着永琮,替他擦去额头出的虚汗,一言不发,看不见脸上神色。
李嬷嬷叹了口气,自从端慧皇太子走后,娘娘和皇上也不复从前般恩爱了,娘娘这是心生了怨怼啊。
承乾宫内,舒嫔喝着茶,面前是摆好的牌桌,瓜子、茶水她都备好了,就等着榕月这个冤大头上门呢。
“你跟颖嫔说了,我今日等着她来应约?”
“奴婢去的时候颖嫔娘娘还没起,橙心答应奴婢会跟颖嫔娘娘报备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来,难道是准备放我鸽子了?”
说曹操曹操到,舒嫔恪敏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颖嫔的笑声。
“我可不敢放舒嫔娘娘的鸽子,舒嫔娘娘的马鞭抽起人来可疼了。”
恪敏听到声音一喜,扶着肚子就要起身。
榕月见到,赶忙迎上来扶她恪敏趁机作势要打她,笑骂,道:“你知道就知道,还拿这些陈年往事揶揄我。”
当年的舒嫔娘娘还是个贵人,不知怎的,一同选秀进来的另一位贵人招惹了这位将门虎女,还屡屡提及逝去的将军。叶赫那拉·恪敏也是个性子暴躁的,随身携带马鞭,抄起马鞭就往那个贵人身上舞,满宫都能听见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最后那位贵人恶人先告状,信口雌黄,开口就诬陷恪敏。闹到皇上面前后,那位贵人最后降为答应,恪敏反倒成了舒嫔,自此,舒嫔一战成名。
“当年的事我多方打听,这才领略到咱们舒嫔娘娘的英姿啊。”
榕月扶着恪敏落了座,见恪敏伸过来的手也不躲,只作一脸崇拜样。恪敏看她这样,落到榕月身上的手也像替她拂灰一样。随后又摸了摸圆如皮球的的肚子,含笑道:“我倒是想再扬马鞭,肚子里这货也不允许啊。”
“不说这个了,你不是邀我来打牌的嘛,我还给你带来了另一位牌友。”榕月拉过仪贵人,表示我给你带来了新的羊,可别使劲逮着我薅了。
“你宫里的仪贵人?行呀,只要是来和我共同切磋牌艺的,我都欢迎。”舒嫔表示来者不拒,人越多越好。
三人并玉贯一同上了牌桌,这叶子牌就是要四个人一桌才好玩,舒嫔拉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凑数,表示赢了算玉贯自己的,输了算她的。
小宫女开始洗牌,恪敏边理牌边闲聊,道:“嘉妃又怀孕了,说起来这是她怀的第四胎了吧。”
榕月也听说了,这位嘉妃娘娘金氏就是历史上乾隆的淑嘉皇贵妃,上驷院卿三保之女,吏部尚书金简之妹。
雍正年间,以侍妾身份嫁入侍宝亲王弘历,乾隆登基后封了贵人,后来封了嫔,生了皇四子永珹和皇八子永璇,一路封妃,盛宠不断。如今又怀上身孕,算算序齿,如今嘉妃肚子里的应该是十一阿哥永瑆。
“是啊,不过嘉妃距离生产还有八个多月等,你肚子里这个,到了秋天就该瓜熟蒂落了吧。”
“我巴不得他赶紧出生,每天揣着他像肚子里揣着几块砖头,站着躺着都不利索。”
“娘娘平日里少用些冰,今年夏季确实是热,但是日里酷热,晚上又风大,最容易着凉风热。平时可以多吃点蔬果,胡萝卜或者核桃、杏仁、牛乳。”一旁本来沉默寡言的仪贵人突然开口道。
几人闻言都望向仪贵人,恪敏见仪贵人说的头头是道,如数家珍,不像是随耳听来,转述给她们听的,好奇的问道:“我们只知道,仪贵人你的祖父是圣祖皇帝时太医院里最年轻的院判,却不知道仪贵人你也擅长医理。”
仪贵人抽出一张牌,打出,随后又回话,道:“臣妾不比家祖风采,只是略了解一点,以后还有得学。”
众人一笑,都没注意到仪贵人的话,此后,太医院从此不是紫禁城的太医院,而是成了仪贵人的学堂了。
榕月刚听到牛乳,就想起了现代的甜点,一说起这个,她脑子就活泛了。炸牛奶,椰蓉牛奶小方,双皮奶。
对啊,可以做双皮奶,这个简单。
“荔心,你去御膳房提两壶牛乳、白糖和鸡蛋过来,还有红豆蜜,果酱,坚果也不拘,都行。”
榕月一想到滑嫩,鲜甜的双皮奶配上煮烂了的红豆,果酱。甘香嫩滑,口感细腻,奶香浓郁,受众之广,上到七旬老人,下到三岁小儿,无一不被其征服。
“方才仪贵人让我喝牛乳,你怎么比我还起劲啊。”
“你就瞧着吧,你们今天有口福了。”
榕月满怀期待,幸好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勤工俭学,各**茶店的配方学了个遍,一个简单的双皮奶,还真难不倒她。
舒嫔和仪贵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很快荔心提回来两壶牛乳,道:“御膳房现下有玫瑰酱,桂花蜜两种,奴婢只要到了核桃和花生,红豆蜜御膳房没有了。”
“没事,这些就够了。”
“榕月,你这是要做什么?”
恪敏看榕月又是要碗,又是要炉子的,这是想和热牛乳了?
“今天我给你们做一道甜点,叫双皮奶。”
把牛奶煮热,热气会使鲜奶表层结出奶皮;等到牛奶完全冷却之后,再留皮去奶,而后再在倒出的牛奶里添加白糖和蛋白,搅拌均匀,把拌好的牛奶缓缓倒回原来的碗中,使原来的奶皮浮起,最后放到火上去蒸,不久就又可以结出一层皮来。
盛一小碗双皮奶,配上玫瑰酱,坚果碎,滑爽厚道的口感差点让榕月落泪,一如既往的美味。
“原先我还觉得牛乳腥味重,没想到这么做一点儿都没有奶腥味,唇齿留香啊。”恪敏尝过以后,顿时就喜欢上这个口感,忙夸赞道:“榕月,平时瞧着你不显山露水,没想到你藏了一手。”
仪贵人也是极为喜欢,点头附和。
榕月被夸的不好意思,忙招呼几位大宫女都来尝尝。
等众人把锅里的双皮奶风卷残云干净后,午膳时间也到了,舒嫔留两人一起用膳,开口道:“外面太阳正大,你俩也别走了,就在承乾宫用了饭,等日头小一点再说。”
榕月二人看外面火伞高张,也觉得舒嫔的提议靠谱。
很快,几位宫女去提了饭过来,道:“娘娘,菜都上齐了。”
舒嫔点点头,示意二人动筷子。刚端着甲鱼汤就要喝,一旁的仪贵人突然出声打断。
“娘娘,先别喝。”
仪贵人把甲鱼汤端走,连带着还有一盘山楂糕,解释道:“甲鱼虽然具有滋阴益肾的功效,但是性味咸寒,有着较强的通血络、散淤块作用,因而有一定堕胎之弊,至于山楂,活血化瘀,易引起胎动不安,舒嫔娘娘的肚子如今已经有五个月大,这点山楂糕不至于流产,可万一呢。”
玉贯听的冷汗都出来了,结结巴巴开口道:“主子,这是谁想算计我们?”
恪敏听完仪贵人的话,周身气质都变得凌厉起来,眼神肃杀,随即想到屋里还有人,勉强收敛住情绪,道:“去查。”
“是,主子。”玉贯领了命,蹲膝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仪贵人,往后若愿意,便和榕月一样,唤我的本名恪敏,今天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但凡有什么用得到承乾宫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仪贵人淡淡道:“医者仁心。”
这是榕月穿来后第一次直面宫斗,原来,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深宫里,周围布满的都是陷阱,一失足,不要了你的命也能让你脱层皮。
这顿午膳几人用得兴致缺缺,榕月二人简单用过午饭后就离开了承乾宫。
到了晚上,榕月拆了发髻,宽了衣裳,坐在榻上发着呆。
荔心看榕月自承乾宫回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晚膳也没用几口,明白恐怕是午膳的事给主子心上蒙了一层乌云,道:“主子放宽心,舒嫔娘娘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榕月回过神,勉强笑笑,点点头。
荔心放下帷幔,灭了灯。可榕月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今天要不是仪贵人在场,恪敏喝了汤,吃了糕,是不是今晚孩子可能就没了?今天是恪敏,明天会不会是自己?
榕月翻了个身,心中思绪万千,一夜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