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带回天宫,回归身体后,被缚神绳困住投入了天牢。我听见外面的守卫说,十日后,我将被带去行刑。
我知道他们为何要再等十日,他们应当是要去天外天长生阁,请天地间仅剩的神——重华君来监刑。
上古时,神族昌盛,然而神的力量过于强大,为天道所不容。最后,众神凋零,,只留下唯一的真神——重华。真神们陨落,神器们也或死亡或沉睡,如今加上我与白萤,也不过几个神器尚存于世间,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神族凋零,仙族崛起。但衰落的神族也获得了天眷,那规则是我们从此不死不灭,任何种族伤害我们都会被天雷惩罚。若是想避免天雷,就只能请真神降临以避免惩罚。
我被锁在天牢中,日复一日。牢中终日亮着天光却阴沉压抑,。不知道是第几日,大概快到第十天,白萤来了。
我和她隔着一道栏杆,她施法将我们与外界隔绝,她说,
“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你需要我救你吗?”
我笑了下,
“紫乜还好吗?”
“我助她魂魄归位,她如今已回归天界,正在闭关修养。”
“救我就不必了,我做错了事,还差点害了紫乜,也该受惩罚。”
“你要受雷刑我不反对,但你不能被他们关进昆仑。你应该知道仙族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知道,”我默了默,“我会想办法回到瀛洲岛的。”
如今仙族称霸,神族虽已没落,但仅剩的神族过于强大,对天界来说威胁太大。他们虽然杀不死我,但在我被关进昆仑山后,也绝不会也让我离开。
“若我失败了......”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没有,”我转过身走了几步,又转了过来,犹豫了下终是道,“他,还好吗?若是可以,你替我去看看他。”
“......好,我答应你。”白萤略有沉默,撤去光罩,离开了。
天牢再次恢复沉静,我抬头看向未知的远处,仿佛穷尽目光就能看见那个男人。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下界已经过了十年,不知道他如今过得如何了?
白萤依言到了凡间,直接落到皇帝的寝宫。那男子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面容枯槁,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半点没有当年的英俊惊艳。室内没有侍候的宫人,她现了身形,走到榻前。
“是你啊,”苏桓睁开眼瞥了她一眼,强撑起身面向她。
“你竟然还记得我。”白萤略有惊讶。
“当年之事,一丝一毫都不敢忘。”
白萤低头理了理衣袖,静静地听着他讲。
“她如今,可还好?”
“她过得自是不错的,她是神,不死不灭。至于你,看起来很是憔悴。”
苏桓穿着明黄的里衣,缓缓下了床,未束发冠的头发散在身后,不过三十多岁便已生了大多白发。
他没有理会白萤,缓步踱到窗前,窗边的檀木台上摆了个极精美华丽的宝剑。
他手抚了上去。
“自她死后,我想了很多办法。我寻了无数的游方道士,吃了无数所谓的升仙的灵丹妙药。但都没有用。反而这身体是越吃越衰败。”
“这十年来,我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但我始终都找不到通往仙界的那条路。”
他侧着头,如痴如醉地看着那把剑,头发从身侧滑落,带着疯狂的美。
“直到某一日,我想到了。”苏桓摸到剑柄,缓缓握紧,“既然存在天界,那必然存在冥府。朕,是凡夫俗子,窥不得天道,但是一个死人呢?”
他抽出剑身,来回打量。
“若我成了一个死人,是不是就有机会,哪怕一点点机会,能再见到她呢?”
他看着剑,仿佛看着自己的情人。白萤皱眉看着他,他深情而又变态。
“苏桓,一个凡人不知修了多少功德,才能投胎成帝王。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你真的要放弃吗?”
“没有她,这辈子要来,又有何用?”
他说着,极快速的把剑往脖子上抹去,被白萤反应迅速地击落,苏桓虚弱的身体被连带击倒。
“没有必要。冥府和天界差的可不是距离,是界与界的分明。且不说你上不去天界,身为魂魄就算是入了天界也会魂飞魄散。”白萤怜悯地看着地上的男人,“苏桓,她不想你死。”
“别再做傻事。”她拂袖转身离去,一道白光亮起遮住了她的身形,白光消失,人影也随之消失。
“怎么会没有必要呢?很有必要的啊......”苏桓的目光落在地上碎成两半的剑上,低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答应过她的、我答应过的......”、
天君的使者匆匆赶了回来,没有带来重华君,却带来了长生阁仙侍给的一件宝物。
那仙侍说,重华君很久之前边下凡体验凡尘,不在长生阁许久,但这件宝物融了他的气息,镇住雷刑绰绰有余。
使者如是报给天君,天君当即下令将我押至天柱,众仙家纷纷到场来此观刑。
各色的彩云围在我周围,或远或近,一个个仙风道骨的仙人立在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灰色的天柱上,逐渐爬上了金纹,轰隆的雷声在我耳边炸响,震得我一阵耳鸣。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金色的电光不停的打在我身上,溅出一朵朵血花。
突然,一抹柔和的绿光像是被唤醒了一般,从我心口处蔓延而出,脆弱却又坚韧,温柔而又带着勃勃生机,让人不容忽视。
那绿光自心口处向上下同时伸展,慢慢地凝成一个女子地身体形状,缓缓拥住了我。
久违的熟悉的温和气息飘进我的鼻子里,这人的身躯渐渐带了实感,我看不见她的脸,但就是莫名知道她是谁。
“瑶、姬?”
落下的雷电被她吸引走了大半。她松开我,站在我的面前,金光不停的落在身上,她却仿佛感觉不到般,缓缓抬起右手,抚上我的脸颊。
“卿平,好久不见啊。”
她勾起唇角,朝我温柔地笑。
她朝我笑,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你没有死......”
“不,卿平,我死了。”她温柔地替我拨开额前被汗水沾湿的血丝,“我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当年你随我坠入冥河,我在河中魂飞魄散,只剩一缕残魂进入你的身体从此沉睡。直到如今你受雷劫,我才得以苏醒。”
“残魂?”我茫然地看着她,“那你、那你快回去,你快回去,别替我受着雷刑。你放心,我是神族,我不会死的!”
“别哭,卿平。”她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哪怕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死亡,依然平静又温柔,一点儿都没变,“你从冥河坠落,身体和魂魄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若你硬抗下雷刑,以你到时候的身体也护不住我,我一样会消散。更何况,我比你更了解他们,等你重伤,他们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要......不要......”我已经听不见她说什么了,脑中被“她要彻底死去”这一意识占满。四周不断有天兵天将冲过来,却怎么都击不破瑶姬那看似脆弱的屏障。
雷刑进入了后半段,金光渐渐弱了下来,瑶姬身上的光芒逐渐变暗、变得透明。
“不要啊,瑶姬,求你、求你别抛弃我......”
“卿平......”瑶姬的声音弱弱的,却依然带着富有生机的坚韧,“我早该死了。再见并不是永别,我将会化作这世上的每一缕生机,我会,永远陪着你.....”
最后的绿光化成点点星芒,在我脸颊烙下最后一吻,又轻轻地散去,像是瑶姬在同我做最后的告别。
“瑶姬、瑶姬......瑶姬!”
我想冲上去留住她,却被缚神绳困在天柱上动弹不得。
一股戾气冲上心头,黑色的魔气将我包裹,眉眼现出红色的魔印,将我神智彻底撕碎,缚神绳随之断裂。
我抬手,魔力困住了最后的几缕散逃的荧光,
“她堕魔了,拦住她!”
有人大叫着出声,彩色的法力从四面八方向我砸来。
“你们,都要给瑶姬陪葬!”
一大股魔力从我的身体里泵出,将袭来的攻击全部打散,还震伤了一大批神仙。
“趁她魔力尚弱,封印她!”
天君站在最前头,数个法力高强的仙家呈三角排列在他身后。
他们结出繁复的法印,一波巨大的光束从天而降将我笼罩住,
“白卿平,放弃吧,白萤被本君的人拖住,她来不了。”
那光柱带着难以承受的威压向我砸下,我被压弯了膝,视线里天君他们的嘴角缓缓淌下血。
“哈哈哈哈哈哈......那咱们就一起死吧!”
“疯子!”天君咬着牙挤出一句话,话落再次倾注法力,光柱猛地一沉,我呕出一大口血。
“住手——”
就在我快承受不住时,一股空灵悠远的男声自远处传来。话音未落,一个俊美到不似真人的男人出现在天际。他着一身白袍,袍上绣着流转的日月星纹,典雅贵气,压了在场所有人一头。
他抬手,天界众人与关注的联系被突然切断。天君等人被震得捂着胸口齐齐后退。
“重华君?!”众人大呼。
“重华君,您这是做什么?”天君皱眉看着他,“您莫不是要包庇这妖女不成?”
破碎的意识中,我仰头看着他。他轻轻挥手,一股神力将我包裹,绵绵密密地将我七零八落的神识粘贴修补。
“天君,白卿平,如今只堕到半魔,她还有被拯救的余地。”
我逐渐清醒,站直身,身上缠绕的黑气退了大半,眉间的魔印闪闪烁烁,半亮不亮。
我仰头看着他,,他注意到我的目光侧头看向我,眸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光。
这便是......重华神君吗?
我与他虽同为上古神族,但一直未得机缘相见。只听得过他的名号——上古神君、唯一真神、上古神祇.......除此之外,大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见过他的女仙夸他是如何如何风姿卓越,又是如何如何惊才风逸、雅人深致。
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这面容、这周身气质。果真称得上她们几千年、几万年的惦记。
我被自己在如此境地还能品评他容貌的想法逗笑,忍不住勾唇。又觉得这个时候笑显得有些诡异,便及时收住了笑声。
声音收住了,却还是被他眼尖地抓住了还未褪去的笑容。
他降落到地面,大步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一圈,眼神又回到我脸上,眉头蹙得死紧,精致清冷的面容被搅碎。
“怎得也算是神族,怎么就始终都学不会保护好自己呢?”
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着我,责备却又暗含关心的语气让我一下子想到那个酒色氤氲的夜晚,想到了那个为我折了别人胳膊和腿的少年。
我抬起头,天柱永恒的光晃了我的眼睛,一滴泪水眨落了下来。
那泪一路向下,砸到地上,一朵花被砸得歪了歪。
我拜托白萤去看他,也不知道人间这十年,他过得如何。
我复又看向重华,男人的身姿容颜是苏桓无论如何也攀比不得的,我却不知何故,依稀总能看出些他的影子来。
大概是太想他了。
我笑,
“我向来如此,神君见笑了。”
他怔了一下,皱眉看着我,眼中闪过许多情绪,失落、感伤......浓烈又复杂,转瞬又只化为一声叹息。
“罢了,”他抬起双臂,青竹般的冷冽幽香将我包裹,他缓缓拥住了我,“卿平,不过十日你便不认得我了吗?我说过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找到你。”
“苏......桓?”我如遭雷击,大脑一时之间竟有些迟钝,只是记忆般地念出这个名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慢慢的,记忆如走马观花般闪现。
——“卿平姐姐!”
——“卿平......”
桃树下的少年慢慢长大,长成月色下的如玉青年,又长成穿着大红喜服的帝王新郎。最终渐渐与眼前的神君重合。
“是你啊......”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原来是你啊......”
幸好是你啊......
“苏桓?”一旁的战神听到我们的话,大叫了一声,“你就是那个人间帝皇?”
天君面色难堪,皱眉看向重华。
“看来神君与此女关系匪浅,今日怕是不能公平主事了。”
他松开我,转身,面向天界众人,悠悠开口,带着漫不经心的凉意,
“这天下和她,本君都要。”
天君被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磨出一句话,
“哦?那敢问神君拿什么将他们都留住?神君您,可要给我们个说法。”
“本君知道你们的想法。于你们而言,神族之人自然是死的越多越好,可惜本君擎着天柱,你们不敢也没有那个能力动我。如今卿平堕魔,无论是为了以绝后患还是自保,这都是难得的机会。”
“你们想将关她进昆仑磨损她的神魂,但你们有一件事不知道。这世上唯余的几位神族,本君除了维护天柱外,还和其他几位共同以神魂分担天威,若有一位出事,天威便可能落于仙族头上,这代价可不是一般的大了。”
天君上下打量他几眼,似是在思考他所言真假。
“那神君有何方法?”
“封于瀛洲岛,以岛中神力换掉魔气,”重华说着看向我,“你们当时被困在瀛洲岛,其实就是父神母神在陨落前下的封印。”
“为何关住我们?”我不解道,当年那些漫长的时光中,我们曾无数思考过这个问题,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眺望远方,似是看到了远古的神界,流露出些许怀念,
“当年,神族逐渐没落。诸神陨落,神器或死亡或沉睡。唯有你和白萤被命运选择,得永生之命。你们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神器,拥有强大的神力,但你们的神力非正非邪,全凭心境影响,可一念成佛也可一念成魔。”
“父神怕你们将来被世间污染堕落成魔,于是便决心将你们永远困在岛内。而母神不忍,偷偷改了封印,变成无生人带领便无法出岛。而后又建了神庙,留下圣物,若你回去,那些圣物会助你洗脱魔气,重归神位。”
我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