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玫贵人住的是福乐宫的偏殿,她位分不高,后来又因为被陛下不喜,被囚禁在了福乐宫中。
这事在宫里也是需要保密的,或者说起码明面上是不许议论的,所以整个福乐宫大门紧闭,门口只能看见站着许多护卫。
温鱼是随顾宴一块进去的,宫人们全跪在院子里,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毕竟主子发生了命案,虽然是个被囚禁起来的主子,那一个不察,他们都是小命难保。
一名掌事宫女上前道:“奴婢花穗,见过顾大人。”
顾宴颔首,目光望向宫殿内,“里头有人动过吗?”
花穗摇了摇头,说:“我们进去的时候,只看见……看见玫贵人倒在血泊里,墙上,地上也到处都是血。”
“那她完整吗?”温鱼忽然问道。
花穗没明白她的意思。
温鱼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她现在还有个人样吗?”
花穗讷讷道;“我……我没敢仔细看,就在门口看了一眼,见她双眼闭着,身上全是血,屋里又到处都是血,便退出来了。”
温鱼估摸着问也很难问出来有用的了,索性就打开了寝殿门。
然而殿门才刚一打开,就闻见一股子血腥味直冲着鼻腔而来,这股味道实在是太过于霸道了些,简直就是拍在人天灵盖上的,能把人熏个跟头。
现在是夏天,经过了几个时辰的发酵,已经有苍蝇在血泊里飞来飞去了。
而这个地方,也的确就如花穗所说的一般。
墙上、地上全都是血,而且是明显的涂抹状血迹,说来也真不容易,这凶手要搞来这么多血。
此时血液已经基本凝固了,脚踩在地上还有轻微的拉丝感,这感觉绝对是不怎么美妙的,温鱼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一丝微妙。
她边进去边念叨着:“别进来太多人了,就我们两个吧,我们两个走过的脚印做个标记,其余的脚印到时候采样了和宫人对比一下。”
但话是这么说,她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个现场要做脚印采样,其困难程度堪比教八十岁老奶奶学爬树。
因为地板上血液很多的原因,所以每个人脚踩上去都会有一个脚印,玫贵人的尸体刚被发现的时候,这帮宫人肯定慌得不行,现场的脚印乱七八糟不说,就连殿内的摆件都有不少被翻乱的。
温鱼走到玫贵人的尸体前面,她仰躺着,尸体呈灰白状,胸口处一大片血迹,但除此之外,周身上下并没有其他伤口,眼睛圆睁着,瞳孔里已经出现了灰蓝色的雾状薄膜,由于密闭环境,且又是夏天,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异味。
温鱼翻动了一下尸体,从尸斑的沉积程度,基本上可以判断出死者死时的基本情况。
“杀害死者的凶器初步判定应该是一把匕首,刃长应该在两寸到两寸四之间,从伤口判断,刀刃较窄,一击毙命,正中心脏的,但凶器本身不长,或者说凶手发出去的力不算很大,没有捅个对穿。”
“死者死亡时间大约四个时辰以前,从死亡之后尸体就没有移动过,尸斑全部沉积在背部,而前胸、腹部、前大腿这些位置都没有尸斑的痕迹,但是她右脚大拇指上有淤青,右膝盖也有淤青,应该是走路的时候磕到了桌椅。”
顾宴望了眼这满墙满屋的血,道:“这些不像是人血。”
温鱼点点头,“的确,这个味道闻起来有点像鸡血,看来凶手是有备而来,根据这个血的凝固程度来看,其实很有可能是凶手先在屋子里涂满了血,然后玫贵人睡觉睡到一半,醒了,看见满墙的血受到了惊吓,她走下了床,然后在这个位置被刺死了。”
四个时辰以前,那就是子时,刚好是睡觉的时候。
温鱼站起身来,环视整个宫殿,不得不说——这里虽然是宫里,但也许因为玫贵人是被囚禁了的缘故,有些家具陈设已经陈旧了,窗户也是开着的。
温鱼唤道:“花穗。”
花穗赶紧站到了门口:“大人有何吩咐?”
温鱼说:“这屋里的两个窗户都是开着的,案件发生之前就是开着的么?”
花穗说:“对,靠左边的那一个是坏了,关不上的,另一个是主子说天气太闷,晚上开着窗户睡觉。”
温鱼说:“那寝殿门呢?平常会上锁吗?”
花穗说:“不会,主子自从被殿下下令不让出宫门之后,脾气就古怪了不少,奴婢们生怕有什么时候伺候的慢了让她不高兴,这寝殿门是从来不上锁的。”
她话说的委婉,但其实意思挺明白的。
整个福乐宫的大门都是被锁起来的,玫贵人宫门都出不去,也没人会往这里来,一个寝殿的门锁不锁还真无所谓。
至于什么怕伺候的慢了就显然是托词了,寝殿内不管是什么都看起来有点陈旧,收拾的并不干净。
温鱼正想着这尸体能不能带回停尸房,好歹是个宫妃,能不能剖她决定不了。
结果忽然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这呼吸声十分短促,但是很有力。
温鱼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看地上躺着的玫贵人,她还好端端的躺在那。
顾宴眉心紧锁,他侧耳仔细一听,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几个跨步,走到了靠床的大衣箱,抓住两个把手往外一拉——
清平乡君脸色潮红,泪眼朦胧的从衣箱里滚了出来!
温鱼都懵了一下。
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叮——”的一声,一把沾了血的短匕首也从衣箱里滚了出来。
温鱼和顾宴面面相觑。
清平乡君好像完全是状况外的,万幸她没有晕过去,她一落地看见满墙满地的血就吓呆了,随即又看见倒在地上的尸体,又呆了一次,再然后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的手上,尤其是手指和手掌,血迹斑斑,并且血迹都已经干了,显然不是刚才蹭上的。
“你……你杀人了!”她惊恐的指着温鱼大叫起来。
温鱼:“……?”
“额……恕我直言,乡君,你现在好像是嫌疑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