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整个怔住,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你……你说什么?”
温鱼再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不是杀过一个叫海潮生的人?”
李燃开始慌忙的摇起了头,“我……我没有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是海潮生。”
“不是说我爹的事情吗?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李燃说着说着嗓门突然就大了起来。
顾宴淡淡道:“知不知道,你心里有数,若不说,没人能帮得了你。”
李燃微怔,随即苦笑起来,他指着自己,说:“我都这样了,还有谁能帮得了我吗?我还需要别人来帮吗?难不成,我还有得救吗?”
温鱼说:“你儿子病了,你还记得吗?他是怎么病得,怎么会病得这么突然呢?还有你娘,你妻子,都是怎么死的?”
李燃先是一愣,随即,他就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似的,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先是感到天旋地转,然后是一股股的冷汗从脊背一路窜到脚跟,最后,他眼前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感觉一股辛辣的液体,从自己的胃里猛地冲上来,侵袭过食管,他眼前猛地一黑,一下子栽到了地上。
顾宴和温鱼对视一眼,温鱼抬了抬下巴,对门口站着的官差道:“你过来,把他掐醒。”
官差立马又是泼茶又是掐人中的,总算是把李燃给掐醒了。
其实若是其他时候,温鱼对受害者家属不可能这么冷漠,但当她得知眼前的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家属,并且很有可能在六年前,手底下犯过一条人命的时候,她就并不想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了。
李燃刚才那个反应就可以得知,他们所猜的,并不是空穴来风。
李燃醒了之后,就开始干呕,他狼狈的跪在地上,身边只有一个官差,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整个四肢都在轻轻的颤抖,几乎是过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温鱼,“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我真的已经活不下去了……”
“这么久的事情了……为什么不放过我呢?都这么久了……冲我来啊……”
他还是那个卑微到有几分怯懦的男人,当他通红着眼眶坐在地上时,看起来无比可怜。
温鱼心想,这大概就是凶手最希望看到的一幕了。
凶手并不需要这个曾经的杀人者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要的,是李燃后半生活在贫穷与痛苦之中。
其实关于李燃的娘亲、妻子是怎么死的,这些全是温鱼的臆测,但不得不说,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如果不是天意的话,那就是人为,李燃这个人也太倒霉了一点,娘死了,妻子死了,如今孩子又病了。
怎么会这么巧?
结合一下李老伯如果不是在围猎场被发现,那李老伯也正会像李燃的娘、妻子一样,悄无声息的。
“你若是现在把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你的孩子有的救,哪怕不是背后那个人干的,大理寺出银子救治他,也比你如今要来得好些。”温鱼说。
李燃又是过了很久才回话,“那我呢?我如果……我如果认了,那是不是,会死?”
温鱼说:“你现在的样子,活着和死了难道有差别?”
最终李燃长舒了一口气,说:“海潮生,的确是我杀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沈勇。”
虽然是早已猜到了的答案,但是听他就这么直说了,还是令人心里一紧。
“为什么?”温鱼眉心微蹙。
根据大理寺的调查,别说海潮生和李燃他们是不是有仇了,就连沈勇和李燃,这两个人家庭住址隔得很远,也没什么关系。
李燃说:“其实……我已经忘了,好像没什么原因。”
他苦笑道:“那时候年轻,可就是太年轻了,做事的时候,不考虑后果,原因好像挺荒谬的,沈勇那时候看上了程大人家的女儿,一心想当对方的乘龙快婿,结果程大人明显很看重海潮生,沈勇那时候就觉得,自己肯定是没戏了。”
温鱼挑了挑眉,提醒他,“可是程大人家的女儿,当时应该只有十一岁,沈勇却已经二十了,差了九岁,你们为什么这么自信啊。”
李燃点点头,“现在想来,是很荒谬,程大人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瞧上我们这样贫苦人家的孩子,但沈勇那时候就跟着了魔似的,总是想着,如果能把海潮生挤走,那就肯定有机会了。”
“后来呢?不是想当程家的乘龙快婿,怎么会闹到杀人这一步?”
李燃叹了口气,他的目光有些发直,说:“我那个时候,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海潮生他就是不肯走,他身体不好,我们那时候,只是想教训他一下,以前也教训过几次了,让他赶紧从公塾里走人,但他就是不肯,要我说,他就是想着程家那个小女儿。”
温鱼:“……”
她相信,程大人绝对是一点这方面的意思也没有。
海潮生会被程大人看重,会令李先生有印象,完全就是因为他在读书上面天分颇高罢了。
“所以你就和沈勇杀了他?”温鱼说。
李燃摇了摇头,说:“不是……不是这样,我其实什么都没干,我那时候就是,就是有点嫉妒他海潮生,我就看不惯他,明明大家都穷的叮当响,凭什么就他和别人不一样啊。”
“那天沈勇拉着我去欺负他,海潮生好像有个什么病,上课的那个屋子有点闷,他就会喘不过气来,我们就趁着他出去透气的功夫,沈勇就上去威胁他,结果他们就吵了起来,最后……最后沈勇就捂死了他。”
李燃瑟缩了一下,声音忽大忽小,“沈勇说,他人已经死了,所以……所以还说我也在场,我也拖不了干系,我们就赶紧跑了……其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温鱼和顾宴对视一眼,温鱼笑了笑,“捂死?你确定是捂,不是掐?”
顾宴冷声道:“你确定是他杀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