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约就叫,杀人诛心。
瑞王目光阴沉的看向了顾宴,然而他却实际上并未能说出些什么话来,空气几乎都要凝固住了,几乎是过了半晌,瑞王才从喉咙里溢出两声冷笑,“顾宴……你很好,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驿馆。”
顾宴抬了抬下巴,仿佛他现在所处的不是别人的地盘。
顾宴淡淡道:“瑞王殿下,几天以前你没死,我很遗憾。”
瑞王:“……”
“本王言尽于此,今日雨已经停了,本王的人便不叨扰殿下了。”顾宴站起身来,瑞王现在还病着,他坐在轮椅上,因此生生比顾宴矮了一大截下去,平白失了气势,他竭力压下怒火,只能憋出来一句:“必经之路上有山石坠落,你敢走?”
顾宴嗤笑一声,“你猜猜看,本王若是死在了半路上,这里最近的是你的驿馆,陛下第一个找谁问罪?”
瑞王:“……”
若是顾宴当真遭遇不测,那陛下只会找他问罪。
“所以本王不仅要走,还要拜托瑞王殿下一事,烦请殿下抽调一支精兵护卫,虞四小姐还病着,不好舟车劳顿,受了惊吓,原先的马车太小了,本王今日早晨瞧着瑞王殿下你的车辇不错。”
顾宴这不易于是蹬鼻子上脸了,但瑞王还真拿他没办法,只是……
“你连本王的车辇都想拿走,是否太过分了些?”瑞王咬牙切齿道。
顾宴微微偏头,“本王就是过分了,如何?”
他是一贯的狂妄,昨日若不是顾忌着天降大雨,以及怕后面的温鱼和宁也不小心也到了这里,受了瑞王钳制,他自然是一刻钟也不会在这地方待。
瑞王已经几乎是狞笑了,他顿了顿,说:“你们都走可以,程蕴初不能走。”
他话音方才落下,伴随着一阵咳嗽声,程蕴初面如金纸,被宁也搀扶着,身子颤颤巍巍如同七旬老人一般的,走了下来。
“小女参见……参见瑞王殿下。”她的脸色实在是太差,感觉多说一句话都要归西了,瑞王理智上觉得她应该是装的,但是又不免狐疑这也太像了一点,他眉心轻蹙,“你怎么了?”
程蕴初先又是一阵咳嗽,随即才道:“小女不知怎么了,昨天夜里有贼人闯入,幸亏是宁大人救了小女子一命,可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吃喝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今日一起床,便觉得手脚冰凉,昏昏沉沉的,怕是命不久矣了。”
瑞王:“……”
这是怎么扯上命不久矣上去的。
程蕴初抬眼,一串泪珠便滚了下来,又凄惨又可怜的说:“小女子福薄,若是在这驿馆出了意外,怕污了殿下的宝地,更何况,哪怕是临终了,也总想回去见一见家人的。”
这话说的实在是又理直气壮又可怜,就连瑞王自己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昨天夜里吩咐人点的那种香料里被掺了什么东西进去,程蕴初要是真死在这了,程家虽说成不了什么气候,可说到底也是个京官,到时候平白误了自己的声誉……
罢了罢了,反正不过是个官家小姐罢了,纵使是武艺高强些又如何,他身为皇子,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
……
就这样,顾宴明着商量实则威胁的一番连消带打之后,四个人乘着瑞王的车辇,一路平安无事的回了京城,顾宴还十分欠嗖嗖的差人往车辇上挂了两串红辣椒,再把车辇送回的瑞王府。
说实话,温鱼一直都对他这个红辣椒有些不太明白,她以前听说过,平王生病时,他就送了两串红辣椒过去,现在瑞王这次,他又送了红辣椒,她忍不住就问顾宴,道:“这个红辣椒……究竟是有什么讲究不成?”
顾宴淡淡道:“倒也没什么讲究,只是让他记着,他如今正缠绵病榻呢。”
温鱼:“……?”
她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所以说你纯粹就是想膈应他们一下呗。”
顾宴轻笑,“也不全是。当今陛下后宫中,主位始终空悬,平王的生母德妃和瑞王的生母柔妃,斗了几十年,谁都没能当上皇后。”
温鱼想了想,也乐了,顾宴这一手,不只是在膈应瑞王和平王,更是膈应了一下他们背后的两位亲娘,毕竟椒房殿是皇后的居所,这两个人恐怕斗了一辈子都想住进椒房殿,结果谁都没住进去。
椒房殿之所以叫椒房殿,一是因为宫殿的墙壁上使用花椒树的花朵所制成的粉末进行粉刷,颜色鲜亮不说,味道还能防止蛀虫,又一说,是因为椒者,多籽。取其“多子”之意,故曰椒房殿。
我朝历代皇后皆住椒房殿,唯独到了崇文帝这里,他没有皇后,因此椒房殿便也是空悬至今。
“行了,那些无所谓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厨房今日新做了几道菜,你尝尝。”说着,顾宴便吩咐人上了菜。
温鱼这两日病着,所以人也有些懒洋洋的,仆妇们端着热汤进来,整个屋子里便散发出温暖的香味,温鱼嗅了嗅,隐约闻出来是鸡汤的味道。
温鱼说:“我记得大理寺的厨子似乎并不擅长汤羹这些。”
仆妇们将菜一道道上齐,将飞快的出去了,还顺便将门也给一同关上了,温鱼翻身下床,顾宴给她裹上披风,几乎是搀着她去的桌边,温鱼一时耳热,心想这也太小题大做了,我又不是水做的人。
她捂着微红的脸颊,眼也不眨地望着顾宴完美的侧颜,而当顾宴的视线也望向她的时候,她又会忍不住将目光挪开,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指着桌上的一道炙羊肉道,“我要吃这个。”
顾宴夹起一块炙羊肉递到她唇边,道:“吃。”
温鱼连忙躲开,她实在是不习惯被人喂着吃东西,连忙道:“我自己来。”
顾宴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他将筷子递给她,温鱼接过筷子,自己咬了一口炙羊肉,她心想,原来这大理寺的厨子只是汤羹那些做的不好,她不过是离开了这些日子而已,怎么一回来,那些厨子连普通的菜也做不好了。
这可怎么得了。
温鱼细细咀嚼着嘴中的羊肉,眯着眼道:“这羊肉的味道……真难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