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
他并不多话,只是俯身去亲她,被褥乱七八糟的堆在床角,一团乱麻却很温馨,温鱼与他两手交握,十指相扣。
在黑夜里,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带着湿润的夜风,顾宴一下一下的,轻轻啄温鱼的眼尾。
温鱼从未与人如此这般温存过,只觉得耳根绯红,不敢抬眼,顾宴的嘴唇很软,温热的,亲上来时,像是小羽毛在心口漂浮。
温鱼最终咬着下唇仰起头挣来他,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顾宴一窒,没头没脑的说:“一直喜欢我,好不好?”
此时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下起了雨,隔着窗户噼里啪啦打在窗棂上,雨声沙沙的,就连屋里明明暗暗的油灯好像也沾上了屋外的水气。
顾宴说:“如今朝中……平王暴毙,瑞王重伤,立太子一说尘嚣甚上,陛下的意思是属意我。”
温鱼一怔。
她没去问瑞王为什么重伤了,因为猜也猜得到是谁干的,她叹了口气,说:“所以你可能要当太子了?”
顾宴没答话,只是沉默。
温鱼想了想,乐了出来,“我这算不算躺赢啊?”
顾宴挑了挑眉,“什么?”
温鱼说:“就是我什么都没干,就抱上了金大腿,然后一路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顾宴:???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温鱼虽然神态并不认真,只有调笑之意,但两人一对视,温鱼还是垂下了眼,目光中透出一点落寞来——她之前就想过的那个问题,如今还是避无可避的摆在了她的面前。
假如顾宴当真做了太子,而朝中又没有出现比顾宴更有能力的皇子,虽然崇文帝现在看起来是身体挺好的,但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身体会不好,说不定十年不到,顾宴就要继承皇位了。
那个时候……自己呢?
温鱼始终很相信顾宴是真的爱她,可现实总是理智与感性/交汇的,假设她真的有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家世,那么还有一点可能,能让届时的顾宴力排众议,只许她一人。
但是她真的没有好的家世,她只是一个孤女,虽然如今成了丞相府义女,但要是皇后什么的……她想都不敢想,并且她也清楚,这玩意还真不是她或者顾宴想想就能办到的。
那不关乎情情爱爱,而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了,并且很大可能,谁也没办法撼动,她不行,顾宴也办不到。
她望着顾宴,沉声说:“那其实……也没关系,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支持你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未来是什么身份。”
但还有许多话是她没有说出口的,她的确会支持他,但她做不到与人共事一夫,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一步一步变得面目全非,她会理智的在悲剧还没有发生之前抽身。
顾宴与她对视半晌,突然蹭了蹭她的鼻子,声音低低的,“你相信我?”
温鱼:“嗯。”
顾宴忽然笑了,笃定道:“你不信我。”
温鱼一时之间顿住了,她是一贯的玩笑语气,“我没有。”
“你有。”
顾宴的脸色不太好看,这倒是让温鱼心里打了个突——一般这样说了,就是情侣之间吵架的前兆了,她一点也不想和顾宴吵架,更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情和他去吵。
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答案罢了。
猝不及防的,顾宴又俯身去亲她,温鱼心想你这样属于犯规了。
少顷,顾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若是真有一日身居高位,你便会离开我,是不是?”
温鱼扯了扯嘴角,可是她的确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发出两声空荡荡的干笑。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把事实说出来,可其实谁都知道,就是这样的。
顾宴说:“我今日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温鱼忍不住有点委屈,心想你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她宁愿先虚假的快乐一阵子再说,也不想这么早面对凄惨又冰冷的事实。
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就难免带了气,“做好什么准备?你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准备吗?”
顾宴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温鱼:“……”
哼!当皇帝这么高兴吗!
她别过脸去不想再看他了,顾宴却轻声说:“听我把话说完。”
温鱼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宴:“……”
他说:“我是想来告诉你,我已经拒绝了陛下。”
温鱼一呆,紧接着,她眨了眨眼,不可置信道:“你……”
顾宴却轻笑了一声,他坐起来倚在床边,说:“我从未想过继承皇位,从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那你刚才怎么还说瑞王什么的?”温鱼有点不太明白。
顾宴说:“我原本以为,众皇子中没有可用之才,瑞王阴狠、剩下的几位也都是昏庸无能之辈,但倒也并不全然如此。”
温鱼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顾宴言简意赅的说:“诚王今年刚满十岁,我瞧着他不错。”
温鱼惊了,“你的意思是……”
顾宴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黑夜中,温鱼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话时的声音,倒是很沉稳,而对顾宴来说,这一切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当即便和盘托出。
与温鱼相识之前,顾宴的确是存了死志的,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因为自己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但温鱼不一样,她的出现,几乎成了顾宴世界里的一束光。
陛下从一开始属意的继承人就是他,从感情上讲,宣善太后才是陛下此生最爱的人,他当然想要自己最爱的人继承皇位;而从理性上讲,陛下其实没几个皇子,真正能在夺嫡上有强大竞争力的,也就是没死时候的平王和顾宴了。
现如今平王已经死了,虽然说死的有些荒谬,但避无可避的,目前顾宴才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顾宴从得知程蕴初动手杀了平王的那一刻,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而他也是从那一天起,开始物色一个新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