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鱼第一反应是:真的吗?我不信。
你们若当真是发乎情止乎礼,许夫人听到的那些声音是哪来的?
姚成说:“在下并不是要为自己辩解什么,爱上自己的嫂嫂,本就是为世人所不容的事了,在下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嫂嫂其实早已心存死志。”
“为什么?”温鱼问道。
许眉这个人的生前行为,和她的尸体,总给温鱼一种很强的割裂感,她若是一心求死,那她就不会前不久还新做了丹蔻,可她若是不想死,那人在死前的挣扎、求生,她的尸体上也没有体现,就连陆潇潇都说她总是在抱怨,总是不高兴。
难道她是发病的时候想死,不发病的时候又想活了?
姚成顿了顿,然后说:“因为我。”
根据姚成的说法,他和许眉就是灵魂伴侣,两个人都爱梅花,爱诗词,还会在府里结诗对子,姚成知道自己的文章写的一般,虽然写的漂亮,但说到底他自己还是胸无大志,不像周飞尘。
一提到许眉,姚成整个人的眉眼都好像在发光一样,“嫂嫂性情和婉,小产过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后来我与她成了好友,时不时就就会帮她一起料理些府中事宜,后来……嫂嫂与我两情相悦,可是她小产之后便精神不济,像是患了臆症,总说她要去见朋友。”
这个朋友指的应该是陆潇潇。
姚成叹了口气:“我与嫂嫂的事情,飞尘是不知道的,但周家都是极好说话的人,嫂嫂患病以后,便鲜少出门,飞尘忙于科考,老太太年纪毕竟大了,家里事务无法操持,便由我来了,我便帮嫂嫂给陆家递了话,可惜那陆家大小姐实在太忙,一次也没来看过。”
陆潇潇肯定不会是真的太忙所以没来看,再算一下时间线,可能那些信被陆泠泠给拦下来了。
温鱼想了想,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最好一次看见许眉,是什么时候?”
姚成略一回忆:“是我送那位陆小姐出门的时候,她当时追出来要和陆小姐告别,我才见了她一面。”
他叹了口气:“越到后面她的病就越来越严重,不仅总是说胡话,还动不动就要打人,我……我退缩了。”
姚成眸子含泪,望向广袤的天空:“终究是我负了她。”
……
回程的马车上,宁也说起这位姚成,说道:“姚公子的话,听起来倒是可信。”
温鱼却道:“不对,他的话里谎话连篇。”
应该说,整个案件里碰见的所有人都谎话连篇。
温鱼说道:“他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书信应该是女人写的,所以他自己出来,说他是许眉的情人,并且他准确的说出了许眉患病这个事件,看起来显得真了,但实际上不太对。”
宁也眸子微眯,“做戏。”
“摆明了做戏而已,他自己说的话,自己都有矛盾了,既然他在许眉的病情加重之后,怯懦的选择了离开她,那现在官府认为许眉死因有异,他就不该跳出来,因为他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真正的大情种当初就不会抛下她。”
温鱼将那一沓信放在手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但仅凭目前的证据还不足以确定嫌疑人,等回去之后再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宁也点点头,接着忽然问道:“那程小姐和陆小姐去哪了?”
温鱼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两人大清早跟打卡似的来了一趟大理寺,转头人就不见了。
宁也正要开口,马车忽然来了个急刹,温鱼好险没从座位上飞下去。
宁也眉心轻蹙,一手拦在她身前,一手掀开帘子,冷声道:“怎么了?”
马夫有几分尴尬的回头道:“宁大人,这……前面赌上了。”
温鱼头回见过堵马车的。
她便也挑开自己这边的帘子一瞧,只见前面两辆马车,一辆往左一辆往右,路就这么宽,两边愣是寸步不让。
更巧的是,他们的马车要往前,就得等这两辆先走后,或是谁肯让开。
宁也嗤笑,“程家和韩家撞一块了,难怪。”
温鱼一听立马来了兴致,“这两家有仇?”
宁也想了想,言简意赅的做了个总结:“这两家没仇,是韩悦和程蕴时有仇。”
“程蕴时……?他不是男的吗,他能和韩悦有什么仇。”
宁也耸耸肩:“还不是怪你。”
温鱼:“?”
这是怎么和我扯上关系的。
“当日梅林小宴时,程蕴时吓得不轻,逢人便说你是个女罗刹,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可能被吓通了任督二脉,如今功课大有进益,他坚信你就是他命里的神仙真人,便在寒山寺为你请了一盏巨大的长明灯。”
宁也说着说着就笑了,“我还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灯。”
温鱼:“……”
她只觉得满目苍凉,“然后呢?”
宁也说:“然后,韩家小姐前段日子不知怎么的,双腿突然就站不起来了,说是有神仙指点,让她去寒山寺里拜拜,韩悦便去了,结果在寒山寺里就看见了程蕴时给你供的灯,气不打一处来,要派人砸了那灯,程蕴时当然不愿意,于是就吵了起来。”
温鱼:“……”
谢谢,我当初就不该叫温鱼,我该叫无语。
这都什么奇葩人类大赏。
温鱼打定主意不要出去,要不然这战火迟早波及到她头上来,没想到那边程家的马车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再然后,陆潇潇扶着程蕴初,凄凄婉婉的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韩家的马车前。
宁也眯了眯眼:“她要哭了。”
程蕴初,一个以眼泪打败一切的奇女子。
只见她娇娇弱弱的走到韩家的马车前,又规规矩矩行了礼,可怜兮兮的抽噎道:韩小姐大人有大量,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程家的错,您的腿坏了,虽然与我们程家无关,但这也是我们的错啊……蕴初一介女流,想了又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我们的歉意了,不如蕴初今日便找个铁匠,为您打造一副纯金的拐杖,一定配得上您的身份才行啊……”
温鱼战术后仰,“哦豁,这下所有人都知道韩悦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