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胡蝶儿睡醒了。
平常间,她醒来时,肯定是早上七点。
这是胡蝶儿这么些年来雷打不动的生物钟。
可今天,她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比平常间迟了三个小时。
昨晚,她睡得非常舒坦甜蜜,应该是这二十几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好觉。
她没有陷入梦境,没有了平常间的那些个荒唐而心生恐惧的梦境。
原本,只要一闭眼就会出现的那张扭曲的黑灰色厄运之脸,再也不曾出现。
她躺在空调被里,慵懒地伸展着,躯体和四肢充满了活力。
她习惯性地掀开了被子,准备起床。
不经意间,裸露着的饱满而成熟的躯体,便白花花的显露在房间的空气之中。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拉过被子,再次把自己藏了起来,才侧脸望去。
目尽处,空空的,枕边没人。
她又竖起双耳,听了听,包括主卧外的所有地方,也没有一丝声响。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是昨晚,还是今天一大早?这个混蛋弟弟。”胡蝶儿喃喃自语,带着些许嗔怨。
胡蝶儿脑子里,似乎有些断片了。
伸出手去探了探,边上的白色床单并没有褶皱,也是凉的,更没有余热。
幸福余存的心里,顿时就生发了几分空落。
她倏地坐起身来,四处望了望。
床头壁灯上,还垂挂着那条被江海撕裂开来的半瓣蕾丝。
它呈半透明状,竟在壁灯上晃荡悠悠,似乎与壁灯的铜色艺术镶边合为了一体。
昨晚,不,应该是昨天傍晚的一切,恍然间,便浮现在了眼前。
(二)
胡蝶儿想着,脸色顿时羞涩了起来,妩媚之上平添了几分桃红,更显妩媚!
往自身望去,躯干上尚留着深浅不一的吻痕。
她心房一颤,竟滋生出从来没有过的,满满的温暖和幸福。
身旁一股淡淡的中草药,以及特殊体质留下的芬芳,还隐隐约约的飘荡。
她不由得打开口鼻,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残留的芬芳,随着呼吸进入了她的肺里,令她生出几分陶醉。
心底刚生发的失落,也悄然遁逝的没了踪影。
她轻笑着,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满脸都是少女般的羞涩。
下了床,赤着脚,腿刚迈了一步,便传来隐隐的酸胀。
她不由得眉头轻皱,一会儿,又突然地咧嘴笑了,满脸都是甜蜜。
她轻移着脚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蓦然间,看到了挂在梳妆台柱头上的那另一半蕾丝。
“哈哈哈---这个臭小子!”
她禁不住再次咧嘴大声笑出了声,脸上更多了几分红晕和几分嗔怨。
(三)
梳妆台的旁边,竖立着一面试衣镜,有她头顶那么高。
胡蝶儿走了过去,整个的身躯便反映在了光亮得一尘不染的镜面上。
镜面里闪着耀眼的白光,那是她那白中透着粉红的肌肤,成熟而又饱满。
她就静静地站立在镜面之前,双眼盯着镜中的那个浑身散发着光彩的躯体。
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狐妖体质?”胡蝶儿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着道。
她对着自己,左右扭动了几下柳腰,才嫣然一笑,进了洗手间。
她往浴缸里灌注着温水,轻声哼唱着。
水满了,她往水中滴了几滴玫瑰精露,满室芬芳飘荡。
她迈了进去,仰躺着身来,把自己整个儿的泡入了水中。
这浴缸里面的水,像极了轻柔的羽毛,既温暖又柔媚有情。
感觉自己在水中就像条幸福、自由、快乐着的鱼。
胡蝶儿躺在浴缸的温水里,禁不住遐想着。
在遐想着自己未来那蔚蓝而干净清透的天空。
(四)
不知什么时候,餐厅传来一阵柔美的手机铃声。
泡在浴缸里的胡蝶儿,那自由自在的遐想被铃声惊醒了。
“哦,我的手机。”
胡蝶儿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应该是昨晚饭前,就放在餐厅桌子上了的。
她真不愿从浴缸中的温水里出来。
感觉自己在水中的身躯是那么的自由,那么的惬意,那么的无拘无束。
“难怪鱼儿们的祖祖辈辈,都不愿离开水儿哦。”她自语着。
手机铃声响着,响了很久,见没人接,便停了会儿。
几分钟不到,它又接着响起,甚是倔犟。
手机铃声,响的令胡蝶儿有些心慌意乱。
她有些讨厌那柔美的手机铃声了。
“待会儿我就将你换了。”
胡蝶儿娥眉轻皱,再次喃喃自语着道。
她不得不从浴缸的水中站了出来,因为手机铃声的倔犟令她不安。
(五)
胡蝶儿擦干身上的水珠,用白色毛巾裹了身子,赤着脚,来到餐桌旁。
伸手拿起还在鸣叫着的手机,看了眼来电号码。
她不紧不慢地划开屏锁,点开免提,放在嘴边,张嘴就朝着手机那头的人儿就骂:“彦小颜,你催命啊?”
“狐姐姐,你咋这么久才接电话啊?”话筒里十个女声。
“才起床吗?昨晚是不是又被哪个男人撩上了嘛?”
“狐姐姐,你不能独食啊?”
一连串的话语传了出来,声音如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调皮打闹中显得异常的亲近。
话筒里的人是“胡蝶儿网络”公司的股东,公司的副总,也是胡蝶儿在资水丹城唯一的一个可以无话不说的闺蜜彦小颜。
彦小颜比胡蝶儿小了五岁,今年二十四了。
她总喜欢拿胡蝶儿开玩笑,称胡蝶儿为“狐姐姐”,说胡蝶儿就是妖狐转世。
彦小颜长得十分水嫩,像极了资水丹城山中的野百合花。
她多情而又专情,至今未嫁。不乏男性朋友,但真正的男朋友应该还在去往她身旁的路上。
交男性朋友时,她喜好脚踩两条船,甚至是三条船,但又不上船,总是那么吊着,惹得好些个船儿都空着。
按彦小颜的理论,花不仅仅是让人观赏的,女人就该在盛放的时候,多多地招引蜜蜂,这样才能凸显出花的价值。让出些儿花粉和芬香有何不可?但不能让蜜蜂把花儿给摧残了。
这与百合象征的纯洁、伟大的情感,倒有些出入。
但她确实长得像极了山城土生土长的百合花,也包括她的纯洁和专情的情感。
(六)
“撩你个死人头啊,是你昨晚又踩了几条船吧。我刚才在泡澡,怎么,有事啊?”胡蝶儿心情不错,也打趣着道。
“哦,大上午的,泡什么澡嘛?”
“狐姐姐,不是,山城的爆料,你不知道啊?”电话那头的彦小颜诧异地问道。
“知道什么?山城的爆料我需要什么都知道的么?累不累啊?”胡蝶儿心情虽是不错,可还是带着被叨扰的负面情绪。“你若是没其它事,我挂了啊,我还没吃早餐呢。”
“等等,狐姐姐,你没看微信吗?”
“微信?我昨晚睡得早,没刷微信。”
“天啊,狐姐姐,我服了你了,你还配称是山城网路的流量之王吗?”
“到底有没有事啊,我真挂了啊。”胡蝶儿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餐桌上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和碗碟里残留的菜,确实有些饿了。
“狐姐姐,你知道吗?你家对门的山城第一居士江海没了,在剑石崖修炼的时候,被雷劈死了。”彦小颜大声地说道,声音中揉杂着很多情绪,有哀伤悲痛,有惊诧不可置信,还有几分激动。
“啊---谁---谁没了,你说谁被雷劈了?”
胡蝶儿一听,心脏突然“嘭-嘭-嘭”的几声巨响,马上又似“咔嚓”的一声碎裂,犹如万箭穿心,几欲支离破碎。
“山城第一居士江海啊,他凌晨被雷劈了!”
“------”
“早上听到这噩耗的时候,我还笑话传播者呢。谁不知道山城第一居士江海的本领啊,怎会被雷劈呢?”
“可是,这事看来是真的了啊!”
“有个外地来客,他昨晚在剑石崖平台上,留了台摄影机,把山城第一居士江海整个被雷劈的过程全录制下来了。”
“整个视频,现在都流传在网上呢,这事成了九鼎夏国最爆炸性的新闻了。”
“我也下载了,待会把视频传给你看看。”
“太惨了哦,我的天,我的偶像啊就这样没了?呜呜呜呜---这是资水丹城之殇啊!”彦小颜的声音带着哭腔,明显有些悲伤。
“老天啊!哦,狐姐姐,今天是七月十四,鬼节呢。我晚上去河里给山城第一居士江海送个大大的河灯,让河灯给他引引路。”
“你要不要也去送一个啊?”
“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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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胡蝶儿听到电话那头彦小颜传来江海的噩耗的瞬间,便一动不动了,像个没有线的木偶。
胡蝶儿整个人似乎已被石化,像极了女神石膏像。
她一只手松开了,没能抓住缠在胸口处的白色毛巾。
白色毛巾,无力地垂落下去,覆盖住了胡蝶儿的赤脚。
另一只拿着手机的手,就那么悬停在半空。
手机早已摔落在了餐厅的瓷砖上,并顺溜着滑去了一米多远。
胡蝶儿呆立在那,无声无息的,像是被瞬间催眠了般。
整个屋内没了任何声响,连呼吸之声似乎也已停顿。
好一会儿。
胡蝶儿整个的身躯,直直地往餐桌倒了下去,像被无形的力量无意推倒的一座石像。
“哐当”一声巨响,餐桌被胡蝶儿倒下的身躯砸翻了。
接着,便是“呯”“啪”“噼里啪啦”碗碟摔碎的一阵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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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裂的声响过后,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死寂。
只有在一米多远处,躺在瓷砖上的手机里,传来彦小颜急促的呼叫。
“喂,狐姐姐,你怎么啦?”
“喂,你那边怎么那么大的声响啊?是你摔什么了吗?”
“是不是你摔跤了?”
“喂-喂-喂---怎么没声音了啊?”
“狐姐姐,你听到没---听到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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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挂在客厅左面墙上的壁钟上,时针刚好抵达十一点位置。
钟声,敲响了。
“当---当---当--”
整整十一声钟响,悠长而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