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 神明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二月份过去,三月份也已经过了一半。
稻荷神的领域依然如同往常那样,除了其中多了一些在长廊上打扫或者是在庭院中扫除的巫女或者是神官, 他们统一以白纸覆面, 白纸上面, 是象征天照大神的金色日轮。
从这里就能够看出来他们隶属高天原的天照神。
鸣将桧扇展开,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一双幽幽的青蓝色眼睛扫过这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家伙,而后用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天照大神今年还要来吗?”
玄狐轻轻颔首,一双孔雀蓝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前方, “正是如此,从几百年前开始, 每年四月的稻荷祭, 天照大神都会陪着宇迦大人去现世。”
稻荷祭,亦称神幸祭。是稻荷大神一年一度出巡,广赐神德的日子。
无论是现世的人,还是高天原的人都无比重视的日子。
毕竟,这整个国家, 也就这么一个御馔津。又负责农业又负责商业和工业。堪称劳模中的劳模。一点损伤都不能有。
只是, 天照大神……
止瞥了一眼下方庭院中, 身体纤细娇小的巫女。
真要说的话,也说不清是天照大神保护宇迦大人, 还是宇迦大人保护天照大神。
想到这里,止就忍不住想叹一口气,却因为保持这副冷肃的样子而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孔雀蓝的眼睛移向身边的赤狐, 然后她用有些冷的声调问道:“你还不去工作吗?”每年的春天和秋天都是稻荷神工作最为繁忙的时间。只是随着时代发展, 科技进步, 几乎每个季节都差不多一样繁忙。
鸣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的眼睛里满是无奈,“不仅是我,就连晴那个家伙,也被赶出来了。”
明明这里是稻荷神的地盘,他是稻荷神的神使。偏偏又是这么没有面子的被赶出来,还不能多说什么。
止立刻就明白了,除了那位也不可能是别人。
“天照大神什么时候来的?”止头上的黑色狐耳动了动。她之前去例行巡逻,刚回来没多久,还不知道天照大神也来了。
鸣头上的耳朵耷拉下来,看上去有些郁闷,“不仅是天照大神来了,月读命也来了。”
如果是把这件事放到其他的神明那里,绝对是一件荣耀无比的事情。毕竟是日月的神明同时来访,整个高天原都很难有家伙得到这种荣耀。
但是他们稻荷神可不是啊。
团宠可不是说笑的。
止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在意,而后像是现世的上班族一样,十分接地气的问道:“要不要去喝一杯?”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孔雀蓝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同僚,“顺便叫上晴,估计再过一会儿,夜之宫里的人就要过来帮忙了。”那个时候,他们就更没法参与了。虽然说这之中有些应该是他们的工作,但是。只能说,顶头上司的上司太任性。
鸣收起自己的扇子,两只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像是平安时代风流的公子,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哎,没办法了。我们去找晴吧。正好,百狸也回来了。我们去他那里喝酒吧。”
止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错。宇迦大人之前也说过,以后这种时候,就是给我们放假了。”
鸣轻轻拂了一下自己脸颊边的赤红发丝,幽幽说道:“也不知道一个月前,我们回来时候,宇迦大人说的为我梳毛,什么时候能够兑现。”
对此,止只是翘了翘嘴角。
天守阁最顶端的房间。
清冷矜贵的白发男神跪坐在桌子前,他的头发不是那种单纯的白色,而是带着一点月光的白。他的手中拿着笔,面前是一份文件,桌子上还摞着一些。他的对面就是天守阁真正的主人——稻荷神御馔津。
年幼的孩子面色平静,完全对身后侧卧在窗边,喝着酒的天照神视而不见。
手下批文件的动作快速流畅。几乎是十几秒就能搞定一份不算太薄的文件。那种只需要盖章的文件更是轻而易举,他抬起手,像是现世的那些工厂里的机器一般。毫不犹豫的就拿着印章,在文件上稳当又快速的盖好了印。
将目前最后一份需要盖章的文件盖好放到一边之后,御馔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他拿起一边的茶小小地抿了一口。
头上那双金色的大耳朵快速的摆动了两下。
金色的眼睛默默地瞥了一眼自己放到手边的印章,然后又瞅了一眼放在月读神手边的印章。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系统在他脑子里狂笑,然后给他讲了一个关于真实的商战,大汉抢公章的故事。
月读命就在自己的对面,如果真的有哪个神敢来抢公章,那御馔津一定会在心里钦佩对方。
别的不提了,光是敢对着月读命那么做,就足以让人敬佩。
放松了一下自己的大脑和手之后,御馔津放下茶杯,再次拿起了笔。
他伸出手,将放在一边的一小摞单独放置的文件递给了银白色头发的男子。“月读命,我把这些有些、问题的文件单独拿出来了。”他顿了顿,还是把整句话都说了出来。
月读接过,快速的翻阅起来,然后就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接到了那种仿佛下一秒就维持不住清冷矜贵外表,会找人严厉训斥(委婉说法)的地步。
稻荷神从旁边的地上拿起一份新的文件,不等他看几行,对面的人就动了。
月读就面色寒冷的把手中的文件拍到了桌子上。“那个废、家伙,没有来找你吗?御馔津。”他压制着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用了一个比较文雅的称呼。
御馔津头上的耳朵直立着,他又不是耳朵不好,自然能听到对方改了口。他敢保证,月读命想说的,一定是废物。
他摇了摇头,神色平静。“素盏鸣尊从两个月前和我闹别扭之后,就离家出走了。目前为止,我没有收到他的任何联系。”虽然他的外表看上去年幼,只是个孩子,但他周身的气质却表示并非如此。
天照将最后一口酒喝完,脸上带着一点不耐,“那个傻子,随他去吧。既然大地上没有他的踪迹,又不在海国。那只可能在一个地方了。”
御馔津垂下眼眸,他看向下方。
如果对方不在大地上,那只可能是在一个地方。
黄泉。
月读眼不见心不烦的把那摞大部分都和须佐之男有关的文件扔到了一边。然后用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手,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现在怎么办?他不在海国,最近沿海的地区发生海啸的次数增多了。虽然都不算太大,但是也足够现实的人感觉不对劲了。”
月读捧着杯子,面无波澜的问道。
“他那种性子,等他想起来,估计现世的人都已经死了一轮了。”
御馔津保持沉默,毕竟有一件无法辩驳的事实,那就是海神素盏鸣尊是他的父亲。
天照用手撑着地面,缓缓坐了起来,漆红酒盏被他放到一边。他摸索着自己的袖子,似乎是在找着什么,懒洋洋地说道:“放心吧,等过几天,女神受不了了,就会把他赶回来的。”他神情微动,从袖子中摸出了一柄烟杆。前方的斗和后方的嘴都是金色的,中间是朱红的杆。
月读皱着眉,“别在这里抽,对御馔津的身体不好。”
不等他说完,天照就已经吐出了薄薄的烟雾,但是那味道既不呛人,也不难闻。
天照执着烟杆,金色的眼睛里有着可见的怠倦。“你什么时候能够稍微放松一下对他的保护欲?他又不是什么真的小孩子。”他对御馔津笑了一下,“到我这里来。”
月读差点把手里的茶泼他脸上,他的面色仿佛覆盖着一层霜雪,嘴里挤出一句话,“总比你这个家伙好。真是……”肉眼可见的变态啊。
没过多久,他就又恢复了那副清冷优雅的样子。
他用那双比天照稍微浅了一点的淡金色眼睛看着面前的孩子,“你也是,不要老是纵容天照。”他扫了一眼对方手边的文件,“这些本来都是他的工作吧。”他冷静的陈述着事实。
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谁不好,现在高天原那边有什么需要天照看的文件,都会被下意识地送到御馔津这边来。
在高天原,甚至是夜之食原都有了一个认知。
天照和御馔津,是绑在一起的。
这样的认知是被潜移默化改变的。而这一切的元凶,不是别人,正是那边带着笑容的天照‘女神’。他到底在想什么,就连身为天照弟弟的月读都不清楚。
御馔津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笔,然后拒绝了天照,“不了。天照大神,这边还有工作需要完成。”这之后,他才回复到月读,“不是还有您吗?”他的语气有些轻松,显然是从心里真的这么认为的。
就算天照大神不靠谱,但月夜见尊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
圆滚滚的眼睛轮廓搭配着孩子稚嫩的脸庞,不是一般的可爱。尤其是从脸上透露出来的,对于他人的信任。仿佛宝石闪闪发光,又像是吸引飞蛾自-焚的那束火焰。
果然。
月读在心里幽幽的叹息了一下。
虽然御馔津是正神,还保持着这样幼年的样貌。但说到底,身上还是有着狐狸的特点。
就比如这种,不自知的、能够拨动人心绪的能力。
“月读命?”
御馔津叫了一声,歪了下头。琥珀般的眼睛清晰完整的映着月之神的身影。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的太阳神一下子从后面楼主了他,只见他笑嘻嘻的说道:“既然你不过来,那我就过来了。”
御馔津的注意力被搂着他的人转移了,他有点无奈,“天照大神,稍微松一点,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天照保持着微笑,松了松胳膊,然后蹭了蹭对方的脸颊,但是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占有的意味毫不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月读一脸平静的移开视线,然后拿过了一边放着的甜点。
浅金色的眸子看着外表年幼的神明,轻轻开口,“御馔津,张嘴。”
向来冷淡的月之神明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