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前世-顾江阔的暗恋史1
“同学?你还办吗?”姜糯无奈地问了第二遍, 那个怪人才红着脸讷讷地说:“不好意思。”
“喔,没关系。”
怪人顾江阔稀里糊涂办好了学生卡,终于离开队伍,却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没走。而是看着姜糯——刚才排队时, 顾江阔就留意到这个名字了。
顾江阔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 白皮肤, 大眼睛, 秀气而不女气, 不像其他男生一样臭烘烘的, 身上散发着好闻的清新味道。
其实,不止是他,入学这天人山人海, 报到处有一大半的人都在悄悄看姜糯, 还有好几个大方的女生, 冲过去搭讪要联系方式, 但那漂亮的男孩子只是礼貌地笑笑,没答应。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气质却很疏离,顾江阔听到几个酸溜溜的男生在耳边议论:“装什么逼啊,要是我我就不会不给女生面子。”
“他那鞋一万多, 富二代吧。”
顾江阔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脚上的帆布鞋是路边摊买的, 三十讲价到二十五,质量还行, 但工地上很废鞋, 穿了一个来月, 已经有点开胶。
一万块,能买多少双25的鞋子?400双,就算两个月换一双,也够他穿66年,穿到85岁了。
顾江阔有些窘迫地缩了缩脚趾,决定忘记那个漂亮又富有的男孩子,重新排回队伍里去——他还得把刚办好的学生卡退掉,押金20呢。
顾江阔跟别人不一样,他不是来报道,而是来办理退学手续的。
他花了三个月时间复习,擦边考上燕林大学,被调剂到计算机系。这成绩放在一般的家庭,肯定要大肆请升学宴,再去给祖宗上一炷香,以感谢祖上保佑,让家里出了个名牌大学生。
可是,对顾江阔来说,根本不够。
高中班主任答应帮他申请助学金,一个月前,顾江阔也找燕林大学申请过,也是能免除一部分学杂费和住宿费,没有奖学金——高考成绩还没高到那种程度。
而且就算学期末考出满绩点,奖学金也只有五千块,还得在学期末才发放。
如果是他一个人,也许就够了,但姥姥不行,姥姥没有医保,每个月吃的药就得两三千,再说,他去住宿,姥姥没人照顾也不行。
工地就不一样了,如果肯卖力气,干得活儿足够多,一个月能拿到九千到一万二。
而他有的是力气。
顾江阔盘算着,先在工地干上一年,攒够钱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大学什么时候都能上,可姥姥只有一个。
再说,复习三个月能考上燕林,那明年半工半读应该也可以,说不定成绩更好,能够得上奖学金。
满腹心事压着顾江阔,让他很快就忘记了那个惊鸿一瞥,令他恍恍惚惚跟着排进队伍里、糊里糊涂错办了学生卡的漂亮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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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那黄毛第二次找到顾江阔。
“哎大个子,怎么样,干不干啊?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看你身手不错才叫你的。”
他第一次找顾江阔是上个月,假期的时候,说是给姜氏集团当打手,恐吓几个老赖,让他们赶紧欠债还钱。
之前顾江阔就很有兴趣——姥姥的药快断了,他对所有能赚快钱的法子都很有兴趣——可惜那天家里有事错过了。
“多少钱?”顾江阔面无表情地问。
黄毛咧嘴一笑,比了个手势:“去一次就这个数,怎么样,不亏吧?”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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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阔一辈子都在后悔那天的决定,钱是拿到了,可他伤得不轻,虽然命.根子保住了,可医生说以后基本没办法正常使用,除非花几十万去A市的顶级医院。
他连几十块都舍不得花,甚至提前出了院。
顾江阔消沉了好一阵子,一连几天都没去工地,一边养伤,一边担心地想:他以后会不会像太监一样不长胡子?会不会不由自主地翘兰花指?会不会失去一身肌肉,以后没力气再搬砖?
好在等伤口长好了,一切都正常。
他的胡子没有掉,他的雄性激素也没受影响,力气仍然大得离谱,因为格外卖力,有一个月甚至拿了一万五的高薪。
好像除了那档子事不能做之外,对他的人生也没什么改变——反正他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根本没机会想东想西。
他甚至没有一个体面的智能机去看小电影。
顾江阔不但力气大,也很聪明,因为机灵肯吃苦,工头还愿意把一些跑腿的事交给他,包括帮忙盖章,办理各种手续,渐渐地从普通小工,成了小头目,工资也水涨船高。
一年下来,他攒了不少钱,足够回去念书了。
可一年时间,也足够一个人改变想法,名牌大学毕业生,的确是去大企业面试的敲门砖,但还要等四年……顾江阔在工地做了这么久,基本把工头和企业之间的弯弯绕弄得七七八八,他有了新的野心。
文凭或许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知识。
顾江阔蹲在大学城,赶着毕业季,在大四生摆的跳蚤市场里,花很便宜的价钱,买了满满一书包带笔记的二手大学课本。
而后就跑到出租屋内——老房子拆迁了,他们拿了一部分安家费,暂时去租房子。
听说承接旧城区改建的企业是燕林有名的姜氏集团,有新楼盘,就有新工程,顾江阔盘算着其中的新商机。
虽说拆迁款被舅舅王卫国分走了一半,可剩下的一半对现在的顾江阔来说,也是笔天文数字,他并不想坐吃山空,而是打算拿拆迁款,干一番大事:自己组建工程队,自己做包工头。
自己组建工程队并不容易,有钱,有人,还得有关系。
更重要的是,工程队之间还有竞争,很可能碰上以前的老东家,这一年燕林民风彪悍,尤其是整体素质不高的包工队,谁跟你讲文明礼貌?
可刚满20岁的顾江阔初生牛犊不怕虎,越是难赚的钱,他越想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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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糯虽然名义上继承了姜氏集团,做了所谓的董事长,可实际上还是学生,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兼男友丁凭舟一直劝他,大学是人生最宝贵的四年,没必要为了铜臭味十足的生意,耽误了上学。
姜糯一开始也留了心眼,经常悄悄查账——老姜总活着的时候,没少有意无意地教他东西,姜糯从小耳濡目染,再说,他学的就是金融,账本还是看得懂的——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心。
大学生活是真的有趣。
大学这种神奇的地方,有条国际惯例:越好的大学,越不设围墙。
连课表都能自己安排,大二这年,姜糯把选修课都压在周一到周四,周五除了一节老师不爱点名的必修思修大课之外,整天都是空的。
姜少爷便隔三差五翘课,连休三天,参加社团活动,临时起意打个飞的,约上三五好友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反而很少约那个名义上的男朋友,因为丁凭舟整天都在忙,总是没时间陪他,姜糯倒也不怪丁凭舟,还挺享受这种相对自由的关系。
二十岁的男孩子,总是爱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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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代,姜糯都很少去公司,这一天也是临时起意。
因为听到学校里捕风捉影的传说:据说某个学艺术的交换生,搭上了本市的某位丁姓名流。
燕林市有头有脸又姓丁的,只有一家。
而丁家喜欢男人的只有一个。
姜糯不知道别人被绿了是什么感觉,他自己竟然没有多吃醋,也没有多伤心,第一反应是愤怒:‘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紧接着第二反应就是:‘我得回公司查账!’
得知男朋友疑似出轨,他着急忙慌地去查账,而不是查岗。
姜糯自己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不够爱丁凭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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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江阔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个开学时见到的漂亮男孩子,直到这天,他灰头土脸地倒在姜氏集团的大门口。
因为通过运作,抢走了一家工程队的订单,那伙人不甘心,故意拉着他在姜氏集团总部附近斗殴,打算给他个教训。
可惜他们算差了顾江阔的战斗力,顾江阔以寡敌众,竟然也能打个平手,根本没让他们占到多少便宜。
然而,好巧不巧,跟那伙包工头有猫腻的一位姓李的主管恰好出来,颐指气使地吩咐保安:“谁敢在姜氏集团大门口打架?赶紧报警。”
顾江阔瞬间知道自己中计了,工程马上要开始,他决不能被治安拘留几天,而且,如果被姜氏的领导知道他这个新任包工头还没上任就惹事,一定会重新考虑还要不要跟他合作。
顾江阔第一反应就是跑,奈何已经被几个保安七手八脚地按住。
李主管流里流气地踩住顾江阔的手,捻了捻,“小顾是吧?想钱想疯了,什么活儿都接,也不打听……”
“李清!你干什么呢?”
一道清越的男声响起。
顾江阔的头被保安按着,只能歪着脑袋,眯着刚刚被打得有些肿的眼睛,费力地看过去。男生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干净清爽,鞋子雪白,好像用不着自己亲自走路似的,连鞋底都没沾什么泥土。
不像自己……
顾江阔用余光瞥了自己一眼,满身满手的土,不用看脸,也能想到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估计都看不出长什么样子了吧。
也好,既然如今自己这样不堪,还是别让他认出来的好。
……应该也认不出,毕竟只是一面之缘。
顾江阔胡思乱想着,看着姜糯的嘴巴一张一合,听到些只言片语。
“下次不准再这样。”
“公司门口,仗势欺人,你怎么想的?”
“你家那一套‘江湖规矩’不能搬到姜氏集团,我希望没有下次。”
原来,他是姜氏集团的大少爷啊。
难怪,那么气质卓然,只有蜜罐子里泡大的少爷,才能这样善良诚挚,只有衣食无忧养出来的孩子,才能这样粉雕玉琢。
顾江阔听到姜大少爷吩咐保安:“把他扶起来。”
然后又把那个亦步亦趋跟着的李清赶走,才问顾江阔:“你还能自己走吗?”
顾江阔站直了,姜糯才发现,这青年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头,皮肤黝.黑,混着泥土和鲜血。姜少爷眉头微蹙,似乎有点害怕,还有点嫌弃。
顾江阔连忙后退两步,生怕血腥味熏着他似的,低声说:“能走。”
“嗯。”骄傲的小少爷应了个单音节,吩咐,“那跟着我走。”
顾江阔便乖乖跟着,余光瞥见李清还在门口抻着脖子,恨恨地瞪着他,似乎生怕他和姜总告状。
姜糯果然边走边问:“你和李清有什么过节?”
顾江阔抿了抿唇,知道这是个报仇的好时机,但又有些犹豫,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每家公司都有吃回扣的主管领导,这是行业潜规则,大企业的高层也都知道。更何况,他能拿到这个工程,也没比李清和那伙工程队更光明磊落。
如果答不好这个问题,说不定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顾江阔飞速思索,应该如何应对,那位涉世未深的漂亮少爷却已经自顾自有了答案:“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跟李清以前一样,混什么帮派的吧?”
顾江阔:“?”
进了电梯,姜糯抬起皓白纤细的腕子,垂下浓长的睫毛,看着价值不菲的机械表,嘟囔:“算了,我不关心你们之间有什么细枝末节的恩怨。”
小少爷似乎很赶时间,匆匆说:“我还有事,一会儿找人带你去医院。”
这么快他就要走了吗?
顾江阔竟然忘了跟这位小姜总告状的事,心里只剩下说不清的惆怅。
他14岁那年遭逢巨大变故,一夜之间失去父亲母亲,根本没精力也没条件去感受什么情窦初开,几乎完美错过‘早恋’的机会。
所以还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还不知道,初次见面叫‘一见钟情’,如今再见叫‘心荡神摇’。
又偏偏在他面前格外自惭形秽,于是只能魂不守舍地跟着。
然后就看到漂亮的小少爷在电梯开门之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就飞速按了关门,电梯又顺着原路返回,缓缓下行。
姜少爷转过身,仰起头,看着顾江阔脏到几乎分辨不出面目的脸,说:“大哥,你还撑得住吗,帮我个忙?”
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顾江阔浑身骨头都快散了,但望着姜少爷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是鬼使神差地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