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田良介觉得这个叫富冈纯夏的女生很奇怪。
打架斗殴事件他也不是没遇见, 但像今天这种一以抵十,一个瘦弱的女国中生把一群高壮大老爷们打得遍地求饶,还真不是一般的稀奇,其实这都不算什么, 最让村田良介心里天人交战的是——如果事件对象是眼前这个人, 那么一切就会变得非常合乎情理起来?!
这是什么鬼认知?!
一个没忍住, 他想出了神。
“也就是说这两年里,他们一直在向你收取所谓的保护费?然后你想让他们还钱, 结果他们非但不还反而还找了一群帮凶过来, 情急之下你就动手了?”
富冈纯夏想着之前幸村对她的反复叮嘱, 老实回道:“是。”
池上武整理着手里收集到的资料, 将目光放在了旁边还在瑟瑟发抖的相良左太身上。
“富冈纯夏,你先在这等会儿,相良左太,起来, 跟我们走。”他暗地踢了一脚还在发愣的同伴,然后走上前将手脚无力的相良左太提起朝门外走去。
回过神来的村田良介连忙拿起笔录,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偷摸看了眼屋里的女生,然后才跟着离开。
约么过了半个小时,走廊才传出动静。
打开门的池上武:“小姑娘,勒索这种事, 第一次遇见后就应该直接报警或者告诉父母, 而不是拖到现在想用武力解决, 现在好了, 十几个人的医疗费和勒索走你的钱一比, 这样算下来你还要倒贴钱。”
富冈纯夏盯着他, 语气诚恳:“报警,你们没用啊。”
还不如她自行解决来得快。
“嘿你都没报警.....”
池上武刚想和她理论两句,不过话到一半就放弃了,他并不想为难这个学生,毕竟这事算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算了。”池上武无奈摇头,善意提醒道,“同学,建议这次就私了,要是走官司,搞不好你们还要吃亏。”
富冈纯夏下手可不轻,这些家伙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下不了地,之前的勒索是没有留下证据的,反倒唯一这次的打架偏偏留下了痕迹,双方真要较真起来,结果还不好说。
“你父母呢?他们电话是多少?”
富冈纯夏顿时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池上武一顿:“当然是让他们来接你啊,不然你怎么走得了。”
“我没有父母。”
这种蹩脚谎言池上武都不知听到过多少次了,不过他还是好心好意劝说道:“同学,这件事很有必要让你父母知道,他们……”
“他们已经死了。”
富冈纯夏目不转睛看着他,“从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了。”
女生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要不是池上武查到她有父有母并且还有两个兄妹,差点儿就信了。
“你……”他刚想开口说话,结果又被人打断了,不过这次打断他话的,却是自己同僚。
“池上,算了,让她走吧。”
年轻的黑发男子挠了挠自己下巴,看过来的眼神有些飘忽:“她一看就不是故意的,没必要非叫她父母来。”
池上武不可置信的扭过头瞪了他一眼,好似在暗搓搓询问他是哪边的人。
村田良介走过去扒拉着他肩膀,扭到一边,小声嘀咕道:“前辈们不是都说过嘛,有时候不能太过死板,该通情达理时就该温和处理,你看,那群家伙身上还背着案底,而这个女生清清白白,这次还是情急之下才动的手,要我看就算了。”
池上武:“……通情达理有你这么用的?!我看你是想徇私舞弊吧!”
“哪有,嘿嘿。”
***
于是当富冈纯夏从警署出来时,本来还在半山坡的太阳这下彻底跑到西岸边上蠢蠢欲坠了。
临走前,她还收到了其中那位有些像自己同队村田川的警官递来的名片。
“如果下次那些人还敢来找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是,到时候没一个跑得了。”
富冈纯夏觉得他还挺负责的,不过她不需要。
被她揍趴下的那群人已经被安排到了医院救治,最终私了的结果就是双方医疗费和勒索的钱一笔勾销。
想到这儿,富冈纯夏有些垂头丧气,早知道当时该收点儿手了揍人,毕竟算下来他们的医疗费还是原主出的呢。
“富冈,富冈。”
幸村见人一直低着头走路,连忙追上询问:“没事吧?警察他们怎么说?”
富冈纯夏脚步一停,蔚蓝眼睛失了彩色:“没了。”
“没,没了?什么没了?”
富冈叹气:“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
她钱包因为今早的打车,已经嘎掉大半,今天想请人吃饭肯定是不行了。
幸村顿时苦笑不得:“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不差这一次,富冈,最后处理结果是怎么样的?”
富冈纯夏一五一十说完了事由,听完后幸村脸色稍显凝重。
“就因为他们住院所以只能一笔勾销?!那富冈你以前有留下证据吗?”
“没有。”
那群人怎么可能欺负到她,昨天第一次见面就把人给收拾了,不过这副身体的原主之前好像确实就是干受欺负,要不然那些个怎么会一直逮着她不放呢。
但这些事富冈纯夏又不能直接说,毕竟她可是个外来户。
怀揣着一丝心虚,她偷偷抠了抠自己拇指。
“如果没有证据,这事确实不好办。”幸村拧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相比之下,富冈纯夏反倒想得开明,甚至还有些后悔。
她将书包朝后背甩去,望着前方的路,声音平静:“应该让他们住一个月的院。”
反正最后都要相抵,揍狠些也能为原身多报点儿仇。
幸村托腮点头:“这么算好像是亏了。”
富冈纯夏嘴角一垮:“很亏!”
“既然如此,那走吧,今天换我请吃饭。”幸村莞尔一笑。
富冈纯夏震惊:“?,为什么请我吃饭?”
“嗯......请朋友吃饭,需要理由吗?”
“???!!!”
富冈纯夏慢叨叨念着那个词,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朋,朋友?我们是......朋友?”
“当然,难道富冈不和我成为朋友吗?”幸村突然反问道。
“不,不是!”
她连忙摆手,随后发现自己声音稍显急躁后,歇了会儿气才干巴巴回道:“噢。”
“噢?”
富冈纯夏呆呆地重复肯定:“噢。”
幸村一下被她逗笑了:“那噢,等会儿想吃什么?”
“都,都可以吧。”
“那烤肉如何?\"
“好!”
“哈哈,好,那我们就去吃烤肉吧。”
***
“嗝。”
肚皮已经撑得圆溜溜的富冈纯夏,在踏出店门的后一脚就很没用的打起了小嗝,她赶忙捂着嘴巴,防止这种失礼的行为再次发生。
不过很快,喉咙便十分不给面子的又冒出了声奶嗝。
“在这等我一会儿。”
幸村丢下这句话就跑开了,等回来时,他手里还提着小袋子。
“吃点这个就好了。”
富冈纯夏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乳酸菌?酵母,消化......”
他带回来的东西居然是消食片!
因为晚上的烤肉实在太好吃了,富冈纯夏没刹住车一下吃多了!QAQ
刹那间,她脸立马红得跟大红灯笼似的,火速朝后撤退,并且高声拒绝道:“我不嗝——”
无地自容,可以这么说嘛?
富冈纯夏捂嘴的手,红得都和脸有一拼了,踌躇了两秒,她一把抢过对面递过来的三角片,仰头就直接囫囵吞枣般咽下,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玩意儿干咽居然还能粘喉咙。
“咳咳!”
“来,水。”
纤长的手指递来一瓶饮料,富冈纯夏接过喝了好几口才把东西给吞下,可即便如此,喉咙还残留着异样感。
幸村轻柔的拍着她后背:“慢点儿。”
“咳咳。”
富冈纯夏望着快见底的饮料,不算特别甜,但有股葡萄特有的香甜味。
“好喝。”她扭头认真评价道。
“这里还有柠檬味。”
“不要了。”
富冈纯夏将剩下的水喝完,跑到垃圾桶边将瓶子扔掉,回来朝幸村道谢:“谢谢。”
幸村温柔笑道:“不用这么客气。”
她望着已经黑掉的天空,心底一沉:“你是要回神奈川吗?我送你。”
“送我?”幸村有些诧异,他跟着也抬头看了眼黑空,“是该我送你,今天你要回家吗?”
“我没有家啊。”
富冈纯夏打算今晚就去挣钱为明天糊口!
“你......”
幸村有些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没再过多询问了,他说道:“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家虽然离冰帝是有些远,不过早起坐电车还是没问题的。”
富冈纯夏摇头:“不要。”
幸村表情严肃的看了过去:\"你不能老是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这样很危险。\"
“他们打不过我。”
“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原因,一人之力难敌众,更何况现在都快入冬了,晚上气温只会更冷。”
富冈纯夏声音减弱:“但晚上我要去挣钱啊。”
幸村瞳孔一震:“晚上你去挣什么钱?街上店都关完了。”
“什么活都可以接!我不怕累。”
“......你只是想去找兼职?放学后再去也可以啊。”
“那明天怎么办?”富冈纯夏为着生计苦恼了起来,“今天找不到工作,明天就没钱吃饭了。”
“这样吧。”幸村提议道,“现在时间不算太晚,我和你一起去找兼职,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先回我家休息,明天我们再继续找,钱不够我先借你,等你宽裕了再还就是,如何?诶——先别不同意,我反正是不能让一个女生大晚上又这么冷在外面无家可归。”
富冈纯夏:“......你和我一起去找工作吗?”
“当然。”有那么一瞬间,幸村特别想摸摸她的脑袋。
“那好吧。”
富冈纯夏欣然接受了,这里人生地不熟,有幸村在后,她莫名安心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撑腰的原因,她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吧!”
“好。”
当然,第一晚他们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找到一份理想工作。
因为富冈纯夏害怕人多的地方,所以像餐厅、咖啡店这种非常适合兼职的地方第一个就被pass掉了。
最后,在幸村强硬的态度下,她又跟着人回了神奈川。
可接下来,连着三天还没找到工作的富冈纯夏终于有些抓狂了,于是最后——
幸村看着满身都是灰尘的女生,站在外面阳台扒拉着窗口,小心翼翼将今日挣来的钞票抵到他面前:“还你。”
幸村:“你去干嘛了。”
“扛砖。”
这还是富冈纯夏路过一个工地时,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这份工作简直不要太适合她,就做事,不用说话,同时还能锻炼身体,简直不要太完美!
幸村听到后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她手腕想把人从窗口拉进屋:“先进来,你这样太危险了。”
“不,不要碰我,会弄脏你的。”
富冈纯夏对自己身上情况有多惨烈还是清楚得很,怕声音引来其他人,她挣脱掉幸村的手,放下钱像只猫样眨眼就跑没影了。
幸村立马跑到对门去蹲守,果不其然,有只灰猫正在蹑手蹑脚的又在翻窗。
为了不被发现,富冈纯夏无论来还是走,那都是煞费苦心的小心。
她把满是泥土的鞋子脱下,光着脚丫站在阳台地板上,看着正倚在门口看她的幸村,毛皮一炸:“你怎么来了!关门关门,你这样会被人看到的!”
幸村听话的将后背门一带,走上前给她拿拖鞋:“三楼就我住,别怕,地上冷,快把鞋穿上。”
“不行,我要先去洗澡,身上很脏。”
这个屋子干净又整洁,屋里还铺着不知多少钱的地毯,要是弄脏了她都不知这还钱得还到猴年马月。
赚钱不易啊。
搬了几小时砖的富冈叹气。
“衣服还够吗?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以前的衣服。”幸村知道她缺钱,所以才问到。
“要要要!”今天把校服弄旧半个度的富冈纯夏二话不说立马举手示意,“只要能穿,都可以。”
小时候又不是没穿过其他人的旧衣服,所以她并不在意其他问题,有就很好了!
“好,我等会儿就给你去找。”
“谢谢,幸村,你真好。”富冈纯夏满目真诚。
她没想到就是一个夜晚的偶遇,这个陌生人会帮她这么多。
这下幸村可算如愿以偿的将手搭在了那顶有些灰扑扑的脑袋上,满意揉了揉:“不用谢,我们可是朋友啊。”
富冈纯夏挠着自己泛红的耳尖,没有把对方手撵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