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幸村, 富冈纯夏抬头问道:“他怎么样了?身体可否有异常?”
医生摇了摇头:“除了后背的伤,其他地方并无异样,也没检查出任何中毒迹象。”
“那为何这么久他都还没醒?”
“幸村君在英国比赛完就回的日本, 结果从路上开始就不停遇到袭击,加之还在倒时差又受伤失血,免不了需要修养休息。”
黑浓卷翘的长睫微微垂落,富冈纯夏又把目光放在了还在熟睡中的幸村身上。
都怪她太弱了, 要是再强点, 昨晚就不至于发生这么多事了。
医生走后,富冈纯夏在幸村病房一直呆到太阳西坠,天刚落幕, 医院里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今晚聚集在此地的人员与昨夜相比少了很多, 大部分伤者都转移到了其他地区, 仅剩下小部分特殊人员还留在此地。
昨日上弦来袭的消息已传至四方, 迹部和手冢两人运气极好,或许是当时附近的人本就很多,转至镜屋后大家距离都不远, 没多久还在路上遇到了村田良介。在后期,鬼的火力差不多都集中攻打富冈纯夏这边, 所以有武器的他们在应对低级怪物时相当轻松。
迹部家得知自家少爷又遇到了上弦, 为了确保安全以及远离事件中心, 他们已经将人转至其他安全地带,花重金雇请佣兵围守。
留在医院全身心准备好迎接风暴的众人, 结果到了第二天晚上, 居然一夜风平浪静, 全区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三人站在大厅口, 两个面相颓废, 一个表情冷漠。
“不是吧,他们真的在玩我们啊!这是打心理战啊。”赤西一瞧着又一轮旭日东升的模样,暗自咒骂道,“真是群畜牲!一天天诡计多端!”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村田直弥表情茫然。
“这里肯定是不能再呆了,必须全部转移,喂,富冈。”赤西一看向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女生,“你姥姥打算怎么处理?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和她分开,把人交给我们。”
富冈纯夏瞟了他一眼:“给你把人弄丢?”
赤西一如鲠在喉,“如果你和她还在一起,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后果,你杀了十二鬼月,鬼王怎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去抓你把柄,实话实话,我倒是不怕得罪那群家伙,可你不同,你还有家人。”
家人?她真的还有家人吗?
富冈纯夏心头莫名一燥,声音有些不耐烦:“说。”
赤西一俯下身,凑在她耳边轻语。
听完他的话,富冈纯夏站直身,大步朝里走去:“你们最好给我把人藏牢。”
“绝对没问题。”
这家医院本就很大,现在由于人员撤离,显得更加空荡了。
深深吸了口长气,富冈纯夏慢慢按下门把手。
“你来了。”
躺在床上的老人看着站在门口迟迟未进的女生,说道:“进来吧。”
病房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墙上电视常亮,这个电视机从前天晚上开始就再也没被人打开过。
厚重的蓝色帘布挡住了窗外早霞,屋里光线有些暗沉,富冈纯夏上前将窗帘拉开,橙红色的霞光顿时越过窗台落在浅色瓷砖上。
“伤得不严重吧?”
富冈纯夏低头站在床边:“不严重。”
“呵呵。”酒井优笑道,“没想到我这个老太婆入土前还能看到这种场景,真是稀奇。”
富冈纯夏张了张嘴,但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沉思片刻,最后还是打算开门见山,“对不起。”
原本嘴角还有些弧度的酒井优这下彻底没了笑意,她淡色嘴唇肉眼可见的哆嗦:“那个蛭虫说的话都是真的?难不成你……你真是大正时代的人?”
“是。”
“那我的纯夏……”
“她已经死了。”
酒井优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直不愿接受的事实,在今天终于被人揪开了暗角。
她双眼含泪靠着床头,眼睛半阖,不停摇头低喃:“是不是那次割腕?肯定就是那次割腕……她真的走了……”
其实老人心里怎会不清楚自家孩子什么性格,虽然刚开始确实以为是因为去了东京才有的变化,只是越到后面区别就越发明显,这怎能不让人怀疑?
可就算再疑惑,她也没往灵魂互换这种离谱到家的事情上猜,不过现实还真就这般冷酷无情,借尸还魂真的存在着,只不过她家孩子才是被人借尸的那位罢了。
看到酒井优情绪崩溃得话都说不全,富冈纯夏心里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最后她还是狠心说出了真相。
“我叫富冈纯夏,来自大正,是一名猎鬼人,去年十月占用这个时代的富冈纯夏身体转生,我感到很抱歉,之后您的腿也因我而重伤,几番大恩,我无言以报,之后无论如何我必定会对您负起全责,抱歉,酒井姥姥。”
止不住的泪水糊乱了酒井优的双眼,她看着自己往日无比熟悉的脸庞如今道着万分陌生的话语,无数痛苦回忆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早早离世的丈夫,含恨病逝的女儿,在东京孤独自杀身亡的外孙。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不要命的一直流落,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觉得呼吸都是奢侈,她滑躺在枕边,背对女生,“麻烦……麻烦你可以出去下吗?我想静静。”
富冈纯夏感受到自己鼻尖空气混乱了好几秒,心怀惭愧,她至始至终都没敢在老人面前抬起头,干涩得发苦的喉咙艰难开口:“您好好休息。”
替酒井优关好门,在门外伫立好久,富冈纯夏才慢慢离开,为了防止意外,她非常冷静的给赤西一打了电话,让他安排好护士监控住病房,做完这一切后,才彻底离开。
她来到屋顶,坐在高高的瓦房上,一动不动眺望着远方,这一看,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
“没想到良介还真没说错,你果然在这儿。”
前夜和他们一同遇难的老者,从窗子里抬出头:“可否可怜下我这个老头子,下来和我一叙?”
富冈纯夏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胳膊,看了眼人,翻窗跃下。
如果没记错,那晚赤西一很是护着这家伙,而且……他还和村田良介看着有些相似。
她依旧还是以往淡漠的神情:“什么事?”
老者眉眼温柔:“什么事啊?自然是故人相见了。”
故人?
富冈纯夏疑惑的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老者浅声一笑,深棕色的木制拐杖有些局促的乱晃动:“我知道,或许以前在队里您可能没记住我,但您的话,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倘若此刻有特殊组任何一人在场,必定惊起一片喧哗,因为他们的领袖,此刻正扶着拐杖单膝弯曲,诚恳的跪在了女生面前:“富冈大人,好久不见,我是鬼杀队戊级队员,村田川。”
没明白对面为何突然跪下,还打算上前扶人的手,霎那间僵硬在了半空。
富冈纯夏震惊无比的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村,村田川?你是村田川?!”
“是。”
村田川抬头的这一幕,富冈纯夏终于把他和自己脑海中某个人的眼睛对应上了。
她就说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原来他们真的认识!
“你也是借尸还魂。”
富冈纯夏一下抓住了重点,要知道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要是真的村田川,按照时间来算,现在已经是位百岁老人了,但现在他的模样不过七十左右。
哪知她的话立刻就被否决了。
“不,我不是。”
村田川站起身与她平视:“我和您不一样,我没有死,虽然说着确实很不可思议,但我就是这样活到了现在,如果按照现代的说法,像我这种情况或许就是他们所谓的穿越吧,呵呵……”
边说他还边笑着摇起了头:“借尸还魂,肉/体穿越,哪个都闻所未闻。”
富冈纯夏惊得舌头都有些打结捋不直了:“穿,穿越?!不,不可能,不可能!”
说完,她还急忙后退了两步。
村田川看到她这副模样,轻轻垂下了眼眸:“如果水柱大人知道您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
不过顷刻,富冈纯夏便僵住了身子,水红了眼眶,她死盯着村田川:“水柱?”
村田川目光清澈,不过仔细一瞧也可发现他的眼角也是带抹红意,“对的,您的哥哥富冈义勇,一直盼望着您,不仅他,我们所有人都惦记着您们,富冈大人,无限城那战……我们赢了。”
只有鬼杀队的人才知道,那场战役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
一句赢了,可以胜过千言万语。
急忙扶住旁边窗沿,现在的富冈纯夏完全无法自如调动呼吸,她就像一个刚上岸的溺水之人,拼命喘气:“赢了?鬼杀队赢了?那无惨死了吗?!他死了吗?!”
“是的,我们赢了,那日无惨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
富冈纯夏还是没法彻底相信:“那他既然死了,为何现在还有鬼存在于世?!十二鬼月未断,甚至还进化了,不仅如此,鬼杀队呢?现在都没有鬼杀队了!!”
被问着一连串,村田川也不急:“这话说来就长了,毕竟……是另外的故事了。”
长廊静悄悄,除了两人外再无他人靠近,外面的天,晴得像张纯情蓝纸,瓦蓝瓦蓝,不见一朵云彩。
“我来的那天,天空也是这般明亮。”
村田川看向上方的晴空万里,被火热的金光刺射得眯了眯眼,他缓缓道出了自己已经藏捏了几十年的秘密。
而以此同时,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也有那么两人在暗地见面。
“空手而归?哈哈……”
黄色油灯照亮屋中一角,一高一矮的身影隐隐绰约倒影在金棕图纹花壁上。
“告诉我,为什么没杀了他们,你是不可能失败的。”
说话人的声音寒利得让烛火都哆嗦了两番,连带着照射出来的人影也随之摇晃不停。
犹如蚊子般细小的女声慌忙回道:“我,我杀不了,他们很强,我近不了他们的身。”
听到她的解释,男人再也无法克制的仰天大笑:“镜,小孩子是不应该学会撒谎的,我已经给了你足够多的时间处理这件事,两天,两天,你居然连根头发都没给我带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狠辣清脆的鞭挞随之响起,痛苦的呜咽声全部都被人独自咽下了肚。
晶莹剔透的蜡液在火心的炙烤下堆积成满,多出来的液体沿着蜡身迅速朝下滑落,然后慢慢凝结成型,托盘上顿时多出小滩白蜡,直到烛灯燃尽,声音才停。
“罢了,我亲自去会会那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