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橘光在这日最后时分, 终于渐渐浮现在大地之上,天空乌云散去顿时变得豁然开朗,上空甚至开始闪动着点点星光, 看样子, 明日应该又是烈日炎炎的一天。
练得差不多后, 富冈纯夏将打刀和日轮刀强行塞进剑袋里,让原本只能装一把刀的袋子硬生生挤进三把刀, 最后变得胀鼓鼓的。
她先去食堂买了晚饭, 然后乘坐电梯往三楼走去, 此时医院的医生护士很多都已经下班, 病人大多数回到各自屋里休息, 走廊变得空荡荡的。
她提着饭菜走在三楼的走廊上, 突然发现前方转角处闪过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
这不是幸村吗?
富冈纯夏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幸村的身形, 她脚步一顿, 犹豫着是否和他走一条路回去,
她咬了咬粉嫩嫩的下嘴唇,歪头想了想………打个招呼没关系的吧?毕竟……他们可是朋友啊……
想到这儿, 富冈纯夏便脚步轻快的跟了过去,准备悄悄上前从后面拍他肩膀,可就在即将转过转角处时, 耳朵灵敏的她一下听到旁边墙后传出来的男声——
“幸村君吗……以他那体况来看,今后无法在打网球了吧。”
前方的男生好似也听到这句话一般,脚步骤停, 随后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冷气,站在转角后的富冈纯夏也收回了即将迈出的右脚, 微微瞪大了瞳孔。
这话是什么意思?幸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吗?为什么这两天见到他时, 觉得状况还好。
旁边男女的对话声还在继续——
“可惜了, 那孩子多好的运动天赋啊。”
“没办法,谁让他生了那种病,更何况还是运动员,这次回来检查的情况也很糟糕,今天下午我都没敢给他说明,具体情况只能先告诉他父母,诶……”
“幸村君的手术……”
“他父母上次联系过美国那边的医生,但那边最后回复的结果和这边差不多,他这种情况,手术成功率都很低。”
“那最后他们同意了吗?”
“他父母没同意,毕竟,太冒险了。”
“幸村君呢?”
“那孩子……我没法开口。”
“诶……”
最后两人都各自惋惜的结束了话题,富冈纯夏听到了他们下楼的脚步声,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然后——她也听到了透过厚重的墙壁,那人贴着冰冷的瓷面,慢慢滑落至地的声音。
走廊在那么一瞬间,莫名静得可怕、静得空洞,甚至时间都仿佛跟着停滞过。
无意间的这番对话,让富冈纯夏原本因为练刀一直燥热不下的身子顿时有些后背发凉,她僵硬的站在那里,浑身无法动弹。
此时的两人明明仅一步之遥,但她却再没了之前上去拍拍他的勇气。
当外面的余晖最终没入天际,男生垂着头用力扶住墙慢慢站直了身子,随后沉默不语的离开了。
待他走后,富冈纯夏才敢用力的吸了一口空气,她轻轻转动身子,将自己的后背也靠在那冰冷的瓷面上,等到再也没有听到那人沉重的脚步声后,才敢伸腿往病房走去。
深夜,躺在床上的富冈纯夏侧着身子,盯着柜子上正对着她这个方向的那朵橙色向日葵,因为脱离土壤,花瓣开始微微下垂。
良久,她叹了口气,躺直身子,闭上了眼睛。
?
次日
“我出去了。”富冈纯夏和酒井优打完招呼,便又背着剑袋出了门。
这次当她路过幸村的病房时,那门门缝紧闭,她动了动耳朵,发现里面毫无响动,就像之前的那一个月般,里面空无一人。
忽略掉医院各处的嘈杂声,富冈纯夏终于听到到那人薄弱的呼吸声后,才把目光慢慢收回,像往常一样往家中赶去。
回到家,院子里果然一片狼藉,土黄色的泥土因为雨水的原因在院内四处流散,放晴后又渐渐凝固,场面简直混乱不堪,富冈纯夏放下袋子,挎着脸,从仓库去找长水管,然后拿着刷子费力冲洗。
啊!早知道前天晚上就应该收拾了再走嘛!
终于收拾完院子,富冈纯夏又做了一些基础训练,中午随便下了碗面,嗦完就开始往山里钻去。
“哗哗哗哗哗……”
巨大的流水从高处掉落,千斤般的重量毫不留情的直接砸在女生纤细的身子上,可即便如此,她依然稳如泰山、笔直的端坐在瀑布之下。
不过在一分钟后,她便睁开了眼睛,身子一歪,就这样直勾勾的摔倒在水流中。
“咕噜咕噜……”
她面无表情将自己眼睛浮出水面,将身子藏在水下吐着泡泡。
不行啊,现在她很烦啊,点儿都不想打坐!!!
如果说,当知道无惨那家伙还活着后,富冈纯夏是低迷、自责且悲伤,那么当听到幸村的病情后,她又突然变得莫名烦躁起来。
举鬼杀队全部之力,最后也没能杀死无惨不说,两个月前还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这个世界最亲近自己的姥姥惨遭车祸,至今仍然无法站立,昨天,她又得知自己刚交的新朋友幸村,因为生病,他的身体情况也变得越发的不乐观。
由于这一系列的事故,富冈纯夏的心情此刻简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啊,为什么手术成功率这么低?如果最后不做手术人会死吗?可即使真的开刀,医生又说成功率很低。
富冈纯夏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当时酒井优在车祸后也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她觉得她多半要疯掉,这种将命运交付给一个陌生人,且想要最终成功的可能信又很低的话,她是真的没有勇气做出答案。
“我想赌一把。”
融在水里的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义勇曾经说过的话——
“义勇,为什么要放掉那对兄妹?那个女孩儿可是鬼。”
天空飘落着点点的雪花,在一处荒际的山顶上,她站在厚厚的雪地里,左手搭在刀颚处,不解的质问着前方眺望着远方的兄长。
“纯夏,那个女孩儿很特别。”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缓缓道出他的理由,“刚变成鬼的人,你我都清楚她处于多么饥饿的状态,可以说是毫无理智,但是就是在那种情况下,那个女孩儿不仅没有伤人,甚至开始保护她的哥哥……”
寒风呼啸的向两人吹过,颜色对半而分的羽织在空中不停飘荡,她沉默片刻后再次说道:“但是……她是鬼,只要是鬼都会吃人。”
“纯夏。”男人转身看向自己的妹妹,然后郑重的回道:“我想赌一把。”
以他的性命为赌注去赌一把,赌那二人的未来。
即使男人没再多说,她也知晓到了自己同胞哥哥心中的想法。
“知道了。”她闷声说道。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这个赌注便被她自动增加到两人,不……也许是三个人,可能还有他们的师傅,水之呼吸培育师——鳞泷左近次。
那对兄妹真的会发生奇迹吗?
当时的她心里毫无底气,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义勇赌对了,毕竟,那个女孩儿是唯一一个,成功站在了太阳底下的鬼。
那日锻刀村的场景,她永生难忘。
回忆结束,富冈纯夏便一头猛的扎入水中,良久不肯起身……
她又开始想念大家了……
?
黄昏时分,富冈纯夏提着饭菜慢慢摇回医院,当快要走到315病房门口时,她发现了斜对面那屋的门居然是敞开的!
准备打开自家病房屋的富冈纯夏,脚步一转,开始往回走,沿着走廊将整个三楼绕了个圈儿后,她又快要回到最初的地方,不过,这次,她必须得路过314。
快到那个敞开的门口时,富冈纯夏一步一步开始比着鞋走,待脚踏入屋里照射到走廊那处的光亮区域时,她朝有光的方向转了转眼睛。
屋里只有他一人,而且他又双叒叕在看书!
“富冈。”幸村头也没抬的轻语道,“练习完了?”
富冈纯夏停下脚步,正大光明看向屋内的那人:“嗯。”
幸村这才放下书,抬头看了过来:“要进来坐坐吗?”
富冈纯夏:“…………”
为什么有种自己被人蹲了的感觉?
不过这个想法在霎那间便被她抹杀掉了,错觉、错觉吧,幸村看着这么单纯,怎么可能专门开门特意等她,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凑巧。
她刚想踏进屋里时,手中塑料袋里的饭菜发出了细微的晃动声。
“算了。”她看了眼饭菜,开口拒绝了,“我要吃饭。”
“是吗?”幸村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透过光倒影在他的眼下,他轻轻回道:“那你回去吧。”
富冈纯夏点了点头:“嗯,我回去了,晚上我走门。”
她好像上次走窗户把人吓到了。
“嗯?”幸村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晚……晚上会过来?”
富冈纯夏疑惑的歪了歪头:“嗯,晚上可以呆久些。”
幸村重重叹息了一声:“原来这样……晚上老时间吗?”
“嗯。”
“好,我等你。”
他好像没事发生一般,又露出了熟悉的微笑,富冈纯夏却意外的从那风轻云淡的笑容中发现了一丝愁容。
“好,等我。”
她慢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