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朗其实是一个很得体的人,至少表面是的。
他请孟澜吃了一商场顶楼的日料,人均很贵,却没有一种炫耀的感觉。
孟澜伴着眼前的沙拉,突然觉得两人同吃一碗沙拉有些奇怪,太过于亲密了,但她没有表现在脸上。
“谈谈你的舅舅吧,兴许我能想起来一点。”孟澜说。
“我舅舅七年前失踪的,杳无音讯,他的父母一度怀疑他被人暗杀抛尸了。他原来在香港做生意的,人很聪明也很干练。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的信息,去年我收拾他家里仓库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保险箱,里面有你的照片。”江策朗说,“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秘密呢,不过可能你也算是个秘密。”
“你要和我验一下dna吗?”孟澜问,“你看起来有一种电视剧里‘有情人终成兄妹’的遗憾感。”
“我会考虑这件事的,如果你真的是舅舅的孩子,他应该会很好的照顾你。但现在显然你根本不记得有这个人。”江策朗遗憾地说。
“谜题太多了,我可解不开。”孟澜说的云淡风轻。
“你好像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焦虑。”江策朗笑道。
“焦虑解决不了问题。”孟澜笑笑。
江策朗侧头,看向落地窗外无边的夜色:“现在你还觉得有人在跟踪吗?或者你又看见张金龙了?”
“没有。”
“那就好。”
两人吃过饭,贺晚晚已经到家了。孟澜看见她做的奶焗西兰花和蒜油大虾摆在桌子上,神情出现了罕见的窘迫,甚至有些懊悔。
在她与贺晚晚对是的一瞬间仿佛周围空气都冻结了一般。
尤其是在孟澜看到贺晚晚那双诧异转而变成委屈的目光!
别。
别哭啊!
“你、吃过了啊。”贺晚晚抿着嘴唇,她今天面试不错,特意早早回家给孟澜做了一顿晚饭。原先想问她吃些什么,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个惊喜,就没发消息。
谁知道孟澜罕见的居然在外面吃饭了!
江策朗看戏一样,看着孟澜脖子上肌肉微微抽动。
“那个、没吃。”孟澜笑起来,“谢谢你给我做饭。”
贺晚晚绽放出欣慰的笑容,迎过来说:“我就说这么晚了你一定会饿的嘛!你不是说想吃点素的,我给你做了西兰花,应该还挺好吃的,学了一晚上呢。”
江策朗憋着笑,眼眸光满渐盛,眼角眉梢流露出温情。
——孟澜刚才吃了一碗鹅肝饭、半碗沙拉,还有的海胆和三文鱼刺身。怎么看都不像是再能吃得下半碗的样子。
孟澜也因为刚才的答应而苦恼,当她看到贺晚晚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一下子感性占到了上风,一项理智的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感觉到身侧的气流微弱的浮动,嘴角挂起微笑说:“江老师为了送我也没吃饭,正好我今天不饿,三个人够吃了。”
江策朗:……
“真的?正好我做多了些!”
“那真是太巧了!”孟澜说。
江策朗: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孟澜低声说:“你请我一顿,我请你一顿,咱俩两不相欠了。”
江策朗:听起来道理是通顺的,但不是这个理吧!
这顿饭吃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江策朗从来没有在晚上吃过这么多碳水。贺晚晚好像有用不完的热情,见他盘子里空了就不断用公勺给他盛。
孟澜笑意浅浅。
入夏的风温暖又舒服,吹散了白日一切的阴霾和恐惧。
张金龙的偶然出现像是奇怪的梦境,孟澜虽然放在心上,但也没有扔它继续影响自己的程序。看新闻、股票分析、炒股、以及每天下午的瑜伽和健身课程雷打不动。
贺晚晚原先还想着将房租给孟澜,但孟澜十分明确的拒绝了,她表示自己动动手指,十倍的几千块钱就进来了,根本不需要她省吃俭用。
周末是逛超市的时间,一般是贺晚晚独自买菜,今日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紧紧贴着孟澜。等孟澜下课后,两人一起去买菜。高档超市人并不多,售货员也不多,奇怪又新鲜的水果和蔬菜整齐摆列。
这里没有贺晚晚老家市场里卖肉摊位上红色的灯和嗡嗡嗡的苍蝇。
“晚上吃什么?”贺晚晚问。
“你是不是察觉有什么不对了?”孟澜答非所问,她知道贺晚晚的直觉一向很灵。
“也没有,我就是今天想和你待在一起。”贺晚晚说,“我去看排骨啊,你别乱跑,我一会儿找不到你了。”
贺晚晚以为她在看酒精饮料,就没有再过多打扰,只是提醒一句:“还是少喝吧,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注意力会下降的。”
她像个老母亲一样。
“嗯。”
孟澜躲在饮料柜后面,对面的货架柜旁只有一个正在挑选奶粉的中年女人。孟澜观察着这女人,她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孟澜。
两人对视间,中年女人转过身。她漆黑的瞳孔像是两个窟窿,艳红色嘴唇如同咀嚼着血肉。
女人放下奶粉,苍老的手开始揪自己的头发。粗糙枯燥的发丝缠绕在她指尖,一点点被揪下来。她的面孔开始扭曲,肌肉鼓起又憋下,脸颊上的肉如同液体般流动。头发被她扔到地上,头皮上涨红的毛孔渗着鲜血。
“我一直在看着你。”
“我一直在盯着你。”
倏然,女人扭曲的面孔变成了张金龙。
声音也粗狂又狰狞。
不仅仅是面前,她周围的货架后开始闪烁着张金龙的身影。
突然。
一只的手抓住她的胳膊。
孟澜猛然回头,发现张金龙露着恶意的笑容盯着她,手里紧握带血的水果刀。
孟澜从身后抄起玻璃瓶汽水,冲着张金龙的脑袋上砸过去!
然而。
下一秒。
她的手停在了张金龙的额头前!
抓住她的手是温热的,贺晚晚焦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孟澜一个恍惚,眼前的张金龙消失不见,只有贺晚晚惊慌失措的模样:“你、澜澜你怎么了!你醒醒!”
“有问题,有人在跟踪我们。”孟澜声音低沉,“你感受到了吗?”
“现在、我感受到了。”明明刚才还感觉安全,现在背后升起一股寒意。贺晚晚环顾四周,货架后好像隐藏着无数眼睛在盯着两人。
孟澜目光锁定在调味品的货架上,一个微胖男人的衣角出现在她的目光中。
“赵彻。”孟澜叫出他的名字,果然他一直在跟着自己。这个男人应该是编造了自己被包养捐钱逃跑的谎言找到了她的同学,又了解到她个人的一些情况,那天在学校里她就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存在。
赵彻畏畏缩缩的站出来,他眼眶发黑,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与上次相比他瘦了很多,眼神中闪烁着战战兢兢,像是流窜在街头怕被警察抓住的小偷。
“你果然在跟着我。”孟澜态度严厉,“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没有在跟踪你!不是我在跟踪的!你也感受到了吧,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他们都死了,刘铭、刘铭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不、下一个是你……下一个一定是你!”赵彻有些疯狂,但他不敢距离孟澜太近,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也十分可怕。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既然你说我们被盯上了,咱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把事情讲清楚,我们才有回旋的余地。”孟澜的语气说不上多温柔,但足够安抚赵彻躁动的心。
“每天晚上、每天晚上我都睡不着!有人在看着我,窗帘后、大衣柜里、床底下、镜子里。我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但……但我找不到他!”男人抓狂了,他声音越来越大,惊扰了整理货架的服务员。
服务员疑惑的走过来。
孟澜递给了服务员一个明确的眼神。
“你知道刘铭死了?”孟澜问。
“刘铭是我们公司的,我当然知道!他绝对不可能自杀的,他一定是受不了监视了!”赵彻喊道,“现在有人在监视我了,他一定很喜欢折磨人,一定喜欢一网打尽。”
“他为什么要监视你,为什那么要杀你?”孟澜缓步走向赵彻,“你冷静一点,我可以帮到你,警察也可以保护你。”
“不、不要警察!”赵彻目眦欲裂,“我不想见到他们!只有我们自己才能保护好自己。齐欢、齐欢说过,杀死人可以获得隐牌内的能量,一定是因为这个我们才被追杀的!现在盯上我们两个了,你、你!你比我厉害、上次是因为你才任务通关的!”
孟澜看着男人疯狂的模样,如果监视他们的人在附近,那么男人说这句话的心思昭然若揭:“你是为了告诉跟踪你的人,我比你更有价值吗?”
“我、我没有!”混乱的心事被戳穿了后,赵彻恼羞成怒,“我是在提醒你,我是在好心提醒你。”这几天的失眠让他的心脏负荷超载,胸口因为情绪激动隐隐作痛!
“我也是好心的。”孟澜说。
服务员早已报警,正好在附近巡逻的警察扑到了发狂的赵彻,男人的理智早已灰飞烟灭,混乱不堪的咆哮宣泄着他内心翻腾的脆弱和恐惧。
“你们别碰我!你们会害死我的!”赵彻控制的撕扯挣扎,但他最终被带上手铐。
警察请孟澜和贺晚晚去派出所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