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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底,偷香窃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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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辛越醒得很早,将将卯时便已全无睡意了。

因着半夜朦朦胧胧时,外头下起了大雪,屋外风雪交加,呜呜咽咽吹了一晚,让人翻来覆去实在睡不踏实。

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将小脸趴在床沿,扒开帐子的一道缝,瞧着屋内的琉璃窗格被鹅黄的缎面帘子遮了一半,露了一半,天光渐渐亮起,灰灰白白地洒进屋,瞧着瞧着脑中渐渐空了。

忽听一声极轻的“吱”的开门声,她懒得动弹,软软地问了一句:“红豆,外头雪大吗?”

“嗯,不过还冷着,迟些起来看也是一样的。”回话的不是红豆,竟是一声低沉浑厚的男声。

进了贼人。

辛越双手扯着帐幔,严严实实地压在下巴底下,生怕对方掀她的帐子,只露出一张小脸不客气地盯着来人:“黑灯瞎火你闯姑娘房里做什么?”

“芙蓉帐底,偷香窃玉。”

这贼人除了顾衍也没谁了,他随手搁下沾了薄雪的玄色大氅,单膝蹲在辛越床前,满脸严肃正经,出口却轻薄流气。

辛越歪了脑袋,声音中还带着将醒的迷蒙:“钟鼎流好歹越长越像个翩翩君子模样,怎的三年过去,你反倒越长越歪了。”

“嗯?”长歪了的顾侯爷不解,伸出一只手欲把床上的人儿拎起来。

辛越转了个身,麻利地躲过了,骨碌碌滚到床内去,双手紧紧抓着被角,一脸沉痛,就差没把请你自重写在脑门。

杏眼一睨:“胡言乱语,老不正经。”

“嗯?”顾侯爷的重点显然同她的不一样。

忍不了了,蹬了靴子翻身上床,侧卧在辛越旁边,高高大大的身子占满了辛越的视线,咬着牙蹦出一个字,“老?”

他意味不明地盯着辛越,有些举棋不定,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能让她认识到这世上还有正直壮年、身强体健这些词,都比老字好上十倍。

只是辛越正眼也不瞧他,只盯着帐子出神,便也只有抓过她的一抹乌发,放在手心里把玩着。

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心中过了十数遍,才温声说道:“昨夜的风雪吵着你了?”

“嗯,怪瘆人的。”辛越点点头,声音很轻,想把人踹下去再睡个回笼觉。

上下打量他一眼,思索着此举的可行性。

顾衍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咳说:“唔,我也觉得挺瘆人的,要不今夜我来陪你如何?”

辛越摇头,一时摸不准他走的什么套路:“倒也不必了吧!你还咳嗽,过了病气给我怎么办?”

“……”

俩人在帐幔中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外面日头已缓缓升起了,辛越指了指窗台,耐不住提醒他:“天都亮了,你也该走了吧,让人见了多不好。”

顾衍自坦然地反问:“本侯忙了一夜,进夫人房里歇息片刻有什么不好?”

在眼前人戏谑的目光下,辛越的那句“老娘不是你夫人”在喉咙口转了两圈又咽下去了。

这话说了一遍两遍,对眼前男人起不到正面效果,那就没必要说了,否则惹急了他不知道会落得如何下场。

便坐起身来伸个拦腰:“你一夜未睡?”

“嗯,前儿在那暗河里得的盒子已解开了,里头的东西……有点意思,待我撒了网,便带你前去收鱼。”说到这事,男人便凝了眼色,嘴角划过一抹冷意。

辛越也很想知道那七弯八绕、机关重重的地下迷宫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那数百箱的矿石顾衍定已派人妥善处置了,可这几日也没传出守备府里有什么异样,没人跑路,没人暴毙的,这幕后的人还挺能沉得住气。

接下来的日子,都在被迫喂药、被迫宵夜、被迫在半夜或清晨被一厚颜无耻的男人爬上床中重复着。

如此过了七八日,她惊异于顾衍的脸皮之厚,想着若厚脸皮是一项课业的话,那顾侯爷定已修得登峰造极,乃是个中翘楚。

……

是日,又一个下雪天,日头刚刚升起。

辛越套了一件象牙白绣云雁细棉衣,半跪在窗前的榻上,轻轻支开一道窗缝。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仰头望去,东方苍山负雪,流云出岫,瞧着心头就一阵清明通透。

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身旁陡然一沉,余光瞥见松松垮垮地穿着件月白中衣的顾衍盘腿坐上来,背靠窗格坐在榻上,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致,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你身子弱,看一刻钟了,关了吧。”

辛越闻言合上窗子,同样盘腿坐了下来,小脸上鼻尖冻得红通通的,却噙着疏朗的笑意。

外间伺候的丫鬟见主子们起了,便都进来,挂帐子的挂帐子,穿衣的穿衣,梳洗的梳洗,说实在,有一瞬间辛越恍惚觉得像回到了三年前的时光。

嗯,她果然被腐蚀了。

这男人用兵如神,一本兵书能倒背如流,这几日不过稍稍使了个怀柔之法,便使她松了警惕心。

昨夜她明明说了只许他睡榻,不准上床,然而早晨起来,腰上又搭着一只男人的大手。恬不知耻。

辛越暗暗摇头,想着早膳后定要红豆去寻一本心经来,去一去灵台上的尘屑,净一净心头的杂念。

一直到用早膳,辛越都没再理会顾衍递过的话茬。

顾衍余毒未清,不得不用丘云子调的药膳,辛越近日被压迫得火气颇重,不得不用红豆硬塞到她手里的一碗甜甜润润的燕窝粥,两人皆觉得不过瘾。

互看一眼,默契地一道干掉了一碟子豆芽韭菜萝卜丝馅的春卷,一碗酱排骨,一笼荸荠香菇肉馅薄皮小包子,七八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麻枣,才觉心满意足。

长亭随侍在侧,心中啧啧称奇,这三年来侯爷哪日正经用过早膳?就是晚膳或宫里的宴席里,也都只寥寥动几筷子,还是夫人有办法。

用完早膳,净手漱口后,顾衍一把拉住了要往外消食的辛越:“别走,今天,带你收网去。”

咦,怪不得今儿一早,长亭也来了,原来真钓出了大鱼。

辛越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有些犹疑:“可你的毒还没全解……”

顾衍手中一空,脸色淡了下去,又因她犹疑关怀的话眼神亮了亮,安抚道:“无妨,我已着人安排好了,今日不会让你涉险。”说着又低下头在辛越耳边轻语,“像那般为你渡一口气……便是毒侵骨髓又如何。”

辛越的脸上迅速地升起一团红云,耳尖滚滚发烫,强作镇定道:“我是怕你死在那,白费了我那日善心大发守了你一夜。”

顾衍眯着笑不语。

辛越越发羞恼,低头踹了一脚他的小腿。

看得长亭心惊胆战,却见侯爷只是一笑,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心中不由将夫人的地位又拔高了十分。

两人一个恼一个笑地出了门,此次轻装便衣,并不像之前那般全副武装,辛越心下微定。

二人乘了一顶不起眼的灰顶小轿,轻车简从之下出了城。

一个时辰后,顾衍轻轻拍了拍怀中熟睡的辛越:“再不醒鱼儿就跑了。”

辛越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想来已经到了目的地,顿时精神一振,气势满满说道:“走罢!让我瞧瞧这胆大包天的鱼儿长了几条尾巴!”

外间等候的数个暗卫飞快地互视一眼,心中都松了口气,停了两刻钟了,侯爷一声不吭也没有动静,原是夫人在车上睡着了……

下了马车一看,他们所在是一处半山腰,今早才下过一场雪,地面盖了一层雪白松软的毯子,辛越的红色牛皮小靴踩在这地上,发出些许细碎的“咯吱”声。

环顾四周,入眼是大片的白。但她越看,心里越泛起一丝熟悉感。

这地形,这山势,不是他们前几日从地下暗河出来的地方吗,循着记忆,往东面看去,果然山脚下有一片湖,只是此刻湖面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站在这半山腰往下看,这湖还没定国侯府里留山园的湖大,被三面山体紧紧环绕着,且四周并无村落民居,确实是个不易被发觉的地方,况且谁能想到,水底下还有一条暗河直通地下洞窟呢?

顾衍负手看着远处,石青色暗金刻丝的长袍下摆被风吹得胡乱飘舞,一贯沉静的声音响起:“那日我们闯了李从的府邸,一个小小的守备府地下,四通八达,玄机暗藏,机关重重,这定然不是他短短几年内能做到的。”

辛越闻言点头,所以说李从只是一个马前卒。

“但李从此人你亦有所了解,贪婪狡诈,是最容易被收买攻克的对象,故而我将他调来云城,就是想钓出幕后的那个,与古羌有往来的人,那人潜伏之深,三年前,甚至更早,就在这建了一个兔子窝。”

三年前……所以可能也能抓到,那个在背后藏着的,炸了她一场的人了?

辛越心中有些复杂,没想到三年过去,他一直在布局,挖出了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抛下所有军国大事,从京城赶来,就为这里的事与她,与三年前相关。

在她一心抽身之时,对方却在一如既往毫无保留地为她付出。

这个差别让她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得抚着胸口的旧伤痕才慢慢平定,她一直是个挺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如今做一回坏人,也说得过去吧。

身旁的姑娘默然站着,蹙眉一脸纠结的样子。

顾衍顿了顿继续说:“那日我们找到的匣子,里头的东西是李从的保命符,所以那暗河定然是他自己又使人挖的退路。但我们闯了密道,闹出不小的动静,我又散了消息,将李从在暗河底藏了个匣子的事抛了出去,那人定会对李从下杀心,今日我在这布下了天罗地网,要他们……有来无回!

饱含杀意的话听得辛越一凛,二人无言看着山下平静的冰湖,不知那湖面之下,暗藏着怎样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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