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菲蹬蹬退了两步，贴在墙角，说不出话。
她没想到鹿柒真的这么虎，虎到敢跟恶魔定下约定，现在恶魔直接追上门讨债来了，这场面也是真没见过。
千钧一发之际，凛冽的寒光闪过，是白安时的阴阳术。缠住鹿柒脚踝的黑色触手被整齐切割开，同时依着惯性往后倒下的鹿柒被一双冰冷的手扶住。
“跑！”白安时喊。
就像起跑线上的发令枪，声音落下，道士一左一右拽着白安时和何菲，陆煜带着鹿柒，五道身影在狭窄深邃的暗道里奔逃。恶魔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无论他们如何逃命，黑色的烟雾始终距离最后的鹿柒半米之遥。
“在我的地方，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泥沼做成的王座带着恶魔移动，他好整以暇地倚在扶手上观看面前这场逃亡，语气越发愉悦，“区区人类，真是有意思。”
被恶魔猫逗老鼠似的追着玩，道士感觉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也不管恶魔还在，他失态地问白安时：“所以消灭恶魔的方法是什么？！”
白安时言简意赅：“还不知道。”
道士：“啊？！”
“马上就知道了。”关键时刻，白安时仍旧保持着一名专业灵能力者的淡定与神秘。
道士的心拔凉拔凉的，他只觉得在知道消灭恶魔的方法之前，他绝对会先被恶魔给裁决了。
身后的恶魔发出轻笑：“想消灭我？人类，你们够资格吗？”
鹿柒被陆煜拉着跟他们一路狂奔，体力跟不上，倒是有力气跟上恶魔的笑声，他也笑起来，是嘲笑：“是不是恶魔的中二病都这么严重的？”
陆煜一把捂住他的嘴，用绑架的姿势带着他继续逃命。
前方的道路尽头隐隐能看到光亮，“神坛”就在不远处。白安时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那几页纸，按照前人留下的信息，消灭恶魔的方法被他隐藏在了恶魔雕像的背后，只有圣洁之人才能看到。
冲出狭窄的通道，面前豁然开朗。四周的墙壁上，长明的蜡烛兀自燃烧，他们见到了白安时口中的地下“神坛”，看见那尊足有两层楼高的恶魔雕像，紧随着，身后一大团黑暗也从刚才的通道里涌出。
恶魔打量了眼自己的雕像：“是个献祭灵魂的好地方。”
血色的眼中瞳孔已经收缩成蛇类的竖瞳，舌尖扫过唇角，像在想象猎物的美味。恶魔的目光始终盯着鹿柒，尽管陆煜跟鹿柒站在一处，他也从未将视线转移过去半分，这让陆煜感觉很受冒犯。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插身挡在恶魔的视线前方，尽管鬼魂半透明的身躯阻挡不了全部的视线，还是终于让恶魔感觉到了不悦。
“陆煜。”恶魔显然记得这个被自己烙下印记的死者，念出他的名字，“看样子你想再死一次。”
鹿柒站在他身后微微睁大眼：“没想到你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太感动了。”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陆煜很想让他闭嘴让他滚，但还是寸步不让，冲恶魔挑着眉，仿佛在说：有本事就让我再死一次试试。
恶魔、鬼魂与驱魔师的三角情仇上演的另一边，白安时踏入这里后第一时间往恶魔雕像而去，但很快有别的目标让他分了心——“神坛”边缘另一处墙角窝着一坨人，阴阳师的服装特征让他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弟弟。
他一动不动，隔了老远也看不出身体起伏，仿佛死了一般。
“小光！”白安时立刻朝他跑去，同时没忘记使命，丢下话，“你们去看雕像后面！快！”
何菲应声照做。白安时跑得跌跌撞撞的，阴阳师狩衣的衣袖宽大，让他看上去像只在寒风中飘零的白色蝴蝶，道士看得于心不忍，不得不上前陪他一同去查看白安光的情况。
靠近白安光的时候，白安时想蹲下查看，奈何双腿力气支撑不住，直接扑通跪下。他拍着白安光的脸，苍白的嘴唇张合：“小光，小光？”
地上的人没有回应，空气中的温度好似下降了几分。须臾，少年沾了土灰的眼皮底下咕噜噜地滑过一个弧度。
白安时沉默片刻：“白安光，别逼我把你十三岁尿床的事情说出来。”
“……哥，你已经说出来了。”白安光睁开眼，“还有，明明是十二岁。”
“虚岁十三。”白安时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他板着脸想教训这个不分场合吓唬人的小崽子，但嘴角的弧度却将他出卖彻底。
“行吧，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白安光努力支起身，看着他眨了下眼，“哥，倒也不必行此大礼，平身吧。”
白安时：“……你还是躺着吧。”
与此同时，何菲在雕像后面焦急地寻找，找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冲白安时的方向喊：“没有东西啊！”
白安时微微蹙起眉，怎么会没有，难道那张纸在骗他？或者是恶魔早就先发现了那里记录的东西，已经被销毁了？
“是不是她找的方式不对啊？”道士摸着脑袋，“我们去看看吧？”
白安时借他的力起身：“嗯。”
恶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看中了这个驱魔师的灵魂，大发慈悲地施舍他，同他玩了一场游戏，但这个驱魔师不识抬举，好像并不打算买账。
漆黑的浓雾快将半个“神坛”湮灭，恶魔轻声询问：“人类，你知道欺骗恶魔的下场吗？”
鹿柒毫不隐瞒自己打算鸽了他的意图，说：“献出灵魂是死，欺骗你也是死，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黑雾剧烈涌动，恶魔低笑着露出獠牙：“你错了，人类。”
黑色的触手化作几条尖刺，瞬间将陆煜的魂魄穿透，高高举起。恶魔打了个响指，黑色尖刺皮鞭般抽向地面，连带着陆煜，将地砖砸开几道裂痕。尖刺缓缓退出，倒在地上的魂魄千疮百孔，他张着嘴似乎想说话，舌尖露出的恶魔印记却剥夺了这一权利。
“死亡与生存都有很多的可能性。”恶魔语带威胁，“比如，像这位人类少爷。”
陆煜在这里的角色就是鬼魂，鬼魂不会死，但如果魂魄四分五裂了，陆煜会死吗？
一瞬间，鹿柒的脑中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他思考的结果是扣上驱魔枪的扳机，在地下“神坛”巨大的回声中，冲着恶魔引以为傲的脸来了一枪。
如果会死，那就趁魂魄消散之前结束这个闹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