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时间里,宝莘进宫多次,可能因她未闹出什么事,所以朱橝暂未过问。
朱橝没过问,又有姨母的护持,府中自然没有其他人会过问。
而有资格过问她的大哥,又是不会管她的,所以朱宝莘这一个多月,常往刘肆灵那里跑,即便只是与人这么待着,她也从没觉岁月这么静好过。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宝莘已完全探知到这位哥哥与她的情况并不相同,他不是她原来世界的那位哥哥,他只是——这世界的一位哥哥而已。
但已没关系了,宝莘本就并不大抱有那样的期望,有多少人能有机会重新来过呢?
所以即使此非彼,但宝莘却愿意将他当做那位哥哥,只因,太像了,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以至于宝莘每每看着眼前人,总会有种恍惚的错觉,就好像已看到了人长成时,另一个世界的哥哥的模样。
世事很奇妙,或许这位哥哥……与那位哥哥也并不是真的毫无关系也说不定。
宝莘时常忍不住这样想。
朱宝莘常跑去刘肆灵处,宫里不可能什么都不知,不少人都知晓朱太傅家的嫡三女儿好像十分喜欢宫里的那位四殿下。
不少人对此虽笑谈,但也表示理解,毕竟要论讨纯真无邪的小女孩欢心,宫里那位四殿下,无论容貌还是气质皆是无人可出其右的。
更何况是朱家那位据说从小就有所缺的女儿,但这事除了做为一个谈资,众人也没太当回事,毕竟小女儿天真,同样也容易忘事。
毕竟这位殿下,据说在朝议不决哪位皇子去隋国当质子时,竟自请前去,陛下在朝会中连夸都没夸赞一句,就敲定送人去隋国了。
而且一去就是七年,等回来时,已快及弱冠了。
七年时间,足以让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忘却她所暂时喜欢的哥哥,转而喜欢上别的人。
宝莘才听到这个消息时,很不能接受,也很不舍。
她可不觉得哥哥是自愿前去的,有谁会自愿去别国做那什么劳什子的质子?
哥哥显然是被无情推出去的。
而她……就要七年再也见不到人了。
想到这里,她就想哭。
于是,在结束皇子陪读后,在荷香堂里辅导了几天朱宝柠课业的朱骁,看着朱宝柠侧后方空置着的位置,他这日终于盯着那位置,朝管事张福道:“三小姐呢,这几日,她都干什么去了?”
“怎么不到这儿来?”
朱宝柠听见朱骁突然的问话,她抬头看向站在她桌案前的高大少年,捏着毫笔的手紧了紧。
张福拢着手,眼皮子跳了两下,赶紧着人再去请,一边道:“三小姐好像是……这几日身子有点不大爽利。”
朱骁冷笑了下,道:“是吗?”
等再去请的人回来,那人本想在张福耳边禀报,朱骁却直接走到两人面前,对那人道:“直接说,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那小厮瞧眼张福,再看向朱骁,立时恭恭敬敬不敢有半点犹豫道:“三小姐她,她好像是有点心情不好……”
说完完,小厮小心翼翼抬眼瞧面前人,又赶紧把头垂下。
张福有点想擦擦额上的冷汗。
朱骁想到最近宫里传出的消息,他挑唇笑了笑:“心情不好?”
“所以就没心思习课了是吗?”
张福犹疑道:“……少爷您消消气,要不小人再去瞧瞧……”
朱骁立时横眉道:“我消的什么气,她如何都与我无干,不过是怕朱府日后被连累,既然如此,不必再过问。”
“她爱如何便如何。”
朱宝柠提笔在纸上的墨不注意洇了一些出去。
她立时注意到了,却并未赶紧收整,而是继续就着那纸写下去。
朱骁走回朱宝柠身旁,见到纸上濡了的墨,他放和了声音道:“宝柠怎么分神了?”
朱宝柠不好意思道:“大哥,一时没注意便如此了。”
朱骁面目柔和,他道:“看来是方才说话令你分神了。”
朱宝柠便道:“没有的事,只是大哥,你也别生三姐姐的气……”
说着,朱宝柠微垂下头:“最近大家都知三姐姐与那位四殿下十分亲近,而那位四殿下据说马上就要离开了,三姐姐肯定难免难受,大哥你……”
朱宝柠似是在为朱宝莘说话,但她话未说完,朱骁已立时蹙眉打断了她道:“宝柠,她的事你不用管。”
朱宝柠被人突然打断,有点受惊的看向朱骁,朱骁立时又柔和了语气,眉也展开道:“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明白了吗。”
摸了摸朱宝柠的头,朱骁眼微阖,又冷道:“不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在旁的人身上。”
朱骁话音不高,却传得远,至少传到了刚经过一番心理建设,还是来到了荷香堂门外的人耳中。
朱宝莘止步,看着脚尖扯了扯嘴角,想了想,又毫不犹豫的往回走。
留下已在门边候着瞧着三小姐的身影后,眼都亮了的张福,眼里的光一瞬又淡了下去。
只能看着人的背影,轻轻的“哎”了一声。
宝莘往回走时,腿虽短,步子却很急。
她实在是,不爽利,浑身不爽利。
虽说最近原身小姑娘身体还残留的情绪她已越来越能控制了,但不免有时还是会被那大猪蹄子的便宜嫡兄给气的胸口疼。
听到刘四哥哥即将要离开的消息,她已是很难过了,在明知自己来到荷香堂后肯定又会触发原身小姑娘遗留在身体里的某些情绪,她可能会更难受,但思量一番,她还是来了,毕竟她那位嫡兄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关心起她的学业来了。
在她还未占据这孩子的身体以前,以往每每当她那嫡兄少有的几次回府,小宝莘都会厚着脸皮,与朱宝柠一道在荷香堂里待着,期待能得到她嫡兄的关注与指导,但遗憾的是,每次她都却只能在被人忽略的尴尬与沉默中度过,做为屋子里一个多余的人,强自坚持的捱到最后。
所以宝莘清楚的明白小宝莘对她嫡兄所持有的心情,才会真的为她感到高兴,但没料,未进门,却又听见了那样冷漠无情的话。
宝莘很生气,十分的生气。
但她隐隐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悲伤的情绪。
朱宝莘越来越烦躁了。
她抓了抓头。
李嬷嬷与春桃跟在她身后,瞧着人,目光炯炯,眉有点扭成了晒干后蜷曲的萝卜干儿。
……
荷香堂内,朱骁今日似乎是有事提早离开。
提前结束课业,朱宝柠在孙嬷嬷,香芸的服侍下,往秦氏所在的院子走去。
走在小路上时,孙嬷嬷想到今日插曲,她念道:“也不知今日大少爷是怎么想的,竟突然问起那位主儿来了,大少爷以往可从没过问过那位主的课业呢,我还以为大少爷这是不想再计较那件事,要重新关心这位小姐了……结果……”
孙嬷嬷说着,无不得意的笑,“看来大少爷心里对那位小姐的意见该是越来越大了才对!”
“不过咱们这位三小姐也确实,最近是不是有点越来越出格没有个小姐样了,前段时间那两位殿下到府中时,据说三小姐就又巴巴跑去求着那位殿下抱了?当时大少爷还在跟前呢,也怪不得少爷会……”
孙嬷嬷本想说怪不得大少爷会越来越厌恶人了,没料话刚出口,朱宝柠的声音却就响起,打断了孙嬷嬷的话,她道:“嬷嬷,可以不要说了吗?”
孙嬷嬷看眼自家小主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人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是怎么回事,不过惊愕归惊愕,很快还是讪笑道:“……好好,不说了,有什么好说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