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一出,表面上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市面上对于某些书籍的管制却越来越严格,达官贵人们府上的护卫也大肆增加,外出时,不少人也是雇佣大量江湖高手随行,仿佛当年被六门局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
但没想后来六门局却又销声匿迹,近两年几乎没再听到什么可怖的消息,所以人们渐渐似乎又放松了警惕。
不过也怪不得那些达官贵人们会如此的惧怕,因为普通百姓没人会买他们的命,一般说来只有有权有势或是江湖上有某些“价值”的人,才会有人想方设法买他们的命,或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某样东西,而去求助于六门局。
而六门局即是这样的一个组织,那便是——只要你能出得起组织给的“价格”,它便会为你达成所愿。
谁也不知,当找上六门局时,它想要你献出的会是什么,但天下却知,六门局神秘莫测,势力强劲,不管目标是京中贵人还是江湖豪强,只要其接得下这笔单子,就一定会完成任务。
只因局下六门——“生、死、毒、商、情、网”,门门相衬,门门相辅,势力渗透阜国各处。
除了至高皇权无可撼动,国中再无其余势力敢轻撄其锋。
六门局虽如此厉害,但在十二年前,还是遭受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重创,整个六门差点分崩离析,被朝廷及其对立的江湖势力连根拔起。
说到“邪恶组织”遭受重创,带出了另一件事,解释了一下六门局主要分崩离析的原因,李嬷嬷十分大力的恭维了一番当今圣上。
除去那些花哨的词语,宝莘总结了一下,其实就是当今圣上做皇子时,遇见了六门局局主的女儿,无意得知其身份后,为了世间大义,最后还是忍痛灭情,深入险境,才终将六门局几乎完全铲除的事。
之后又力排众议留下了妖女的孩子。
虽不甚宠爱,但到底还是留了人一条命。
那孩子,就是李嬷嬷口中昨日遇着的“哥哥”了。
宝莘没想到“哥哥”在这个地方会是这样的身世,她听着当今那位圣上深入险境铲除李嬷嬷所说邪恶势力的故事,不知为何,脑中总忍不住臆想出一幅渣男利用女人达成目的,最后还用孩子来搏取好名声的画面。
说了那么大一长串,没想李嬷嬷才只唠嗑了冰山一角,她接着又说了有关于那位四殿下的几件事,才终于令众人对她当时遇见人的恐惧有些感同身受了。
因为实在是……不知该说是这位殿下有些可怜还是可怕了。
据说那位殿下不仅在五岁时得了一场会传染人的怪病,将整个一宫的人都传染死了大半,隔离了半年才痊愈。
在人九岁时,又在一次外出随行中,被江湖上一群凶狠的亡命之徒给绑了。
那些人据说皆是被六门局种下了某种生不如死毒的人,他们集结在一处,抢了一座易守难攻的山城,将人给残忍的绑在了城楼的旗杆上,就这么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绑了三天三夜。
目的,只是为了逼出六门局那位早已隐匿多年不知行踪的局主。
当时圣上不知是不愿被一群乌合之众拿捏,还是顾虑着孩子性命,并未派人不惜一切代价强攻,派去营救的人只是驻扎在山下与那群亡命之徒对峙。
但没想在第四日,城楼里却突然没了动静,众人冲到楼上一看,只能见满楼尸首,城墙上更是堆叠起来,血流了满地。
而那位殿下也早已不知被何人给放了下来,一身褴褛血衣,就这么站在尸首人堆前,满脸荒芜,告诉前来营救的人,他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时经过现场查看,官方最后给出的说法是:这群人死状一致,被杀死的手法也相差无几,现场也并没什么复杂的打斗痕迹,所有人都可说是一招毙命,而且还是碾压式的,所以此事很可能只是一人所为——一个不知名的高人,但具体高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很大可能应该不是六门局的人,因为此等规模的猎杀,六门局人一般不会单独行动,而且他们做事一贯喜欢在现场留下独属于他们的印记,所以皇室最后发布的结果是,可能是某个不知名的“高人”。
这件事当时很快就被禁令不可谈论了,但众人私底下却还是好奇惊疑得不行。
不少人总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或猜测是圣人不忍心,暗中相救,不愿让人知晓,也有人猜测或许是那位妖女母亲派人来杀了那些人的,等等等等,各种说法不一。
但无论事实真相如何,无疑,伴随着这位身世本就不受人待见的皇子,可怖的传闻是越来越多了。
而不料,这还不够,近几年,这位殿下的宫里竟每年都会有一批宫人离奇死去,也不知是何缘故。
众人便皆知这位殿下很可能还是个克下人的命,宫里人便都不愿去这位殿下的宫中伺候,去伺候了,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哪天突然犯了煞没命了。
所以那日李嬷嬷乍一见人,才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要朝人跪下,她怎么可能不惊惧不害怕。
再加上瞧见自家小姐那般亲昵抱着人的不和谐模样。
李嬷嬷当然没透露朱宝莘那日做的事,只将那些传闻说了,果听见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还有些心有余悸似乎感同身受的安慰:“这样说来,确是有些可怕了,不过嬷嬷你应该不用担心,毕竟你也不是那位殿下宫里的人,只是见着了人,说过两句话而已,应该没事的……”
有人犹疑道:“应该也没听说有其他宫里的下人……”这话隐晦说一半,众人皆知是什么意思,李嬷嬷也确实没听过那位殿下还克过别宫的下人。
她其实也只是见着人当时条件反射的觉着渗人,但现下心里早已平复,只是见众人宽慰,难免忍不住再唬人几下,便道:“这,我也不大清楚啊,希望能没事吧。”
众人又安抚她几句,知今日应再无趣事可听,便以各种理由做鸟兽散,回了自己的院子。
外间没了声音,宝莘的眉却依然拧得紧,没想到这里的哥哥,虽是皇子,是那般的地位,原来还是——可能不好过吗?
她希望,某些传闻最好只是李嬷嬷的夸大,看来以后还得自己慢慢去了解,去调查才行了。
两日后,京都最热闹的昌平大街上,一间挑檐画栋的彩楼里,几位衣着不凡的俊秀小郎正在彩楼的一层。
其中三位在摆置着精饰珠玉的柜台前垂头仔细的挑选着,另两位则站在靠门的一侧,似是在等待。
门边,沈洺在外侧,将视线从方才一直看着的外间收回,不经意扫向了身旁。
见朱骁此时正盯着柜台前摆置着许多琳琅满目东西的地方,他刚想说什么,人就冷漠移开了视线。
沈洺似被那罕见冷漠的目光给冻着了,有点无奈的转头,又看向了外间,他方才一直在看着的方向。
此时,挑选珠玉的三位中其中一位回身看了眼站在门边处不声不响的二人,笑着走至两人身旁,道:“朱兄,沈兄,你们两个瞧什么呢,这么入迷?”
沈洺身旁面容稍显冷峻的少年未回话,又听人凑到耳边道:“对了,朱骁,听说你家里不是也有两位妹妹来着吗,怎么,你不给两位妹妹带些这彩楼里的好宝贝回去?京都彩楼里的珠玉宝贝,小姑娘们都招架不住的吧,她们那些个小丫头,不就喜欢这些东西吗……”
柜台前方才挑选珠玉的一人手捧了个黑漆雕花的锦盒回来,另一道少年嗓音响在室内,笑朱骁身旁的人道:“李大公子,你可不知,咱们朱兄怎会同我们一样临回家了才抱佛脚,人家可是早早就将给宝贝妹妹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而且也不是我们的这类俗物,人家给妹妹准备的可是名画字帖呢,不信你瞧瞧外间……”
说着,这位少年以眼神示意了一下此时正站在门外,朱家的马车前立着的一位仆从身后。
那仆从身上背了个两尺高的书箱,书箱口明显冒出头了一些卷轴类的东西,一瞧应该就是画作或是书法卷轴之类的。
站在朱骁与沈洺身后,手搭在两人肩头的李姓少年便了然笑道:“也是,我倒是忘了,朱兄何时仓促过了,自然是早就备好了的,而且朱兄家里的妹妹,好像也跟我们的妹妹不太一样,不喜欢那类珠光宝器的东西,倒喜欢些雅致的。”
少年说着挠挠头道:“不过朱骁啊,我还是有点不大明白,实在奇怪啊,小女孩儿们,还有不喜这类东西,不爱玩的吗?”
想到自家妹妹,让她们这年纪读点书识点字可真是难得很,不过他们当初也还不是。
几人都是年纪轻轻便能在东边纪山书院求学的学子,本籍同在京都,家里也都是官荫之家。
虽说在书院时,因为朱骁与沈洺更出挑,被收在了当世大儒纪老先生的门下,平日在书院里不易得见,但回京却常常都是一路的。
所以虽不算很熟,但这年纪的孩子,出了书院也就没那么多规矩礼节了,一同回京的过程中不时还是会相互调侃玩笑几句。
朱骁与沈洺,家世在几人中算是最好的,但他们从没什么架子,而且朱大公子不仅学艺才识小小年纪就在书院出了名,言行举止更是规范守理,颇得书院讲师们的喜爱,皆夸赞此子长成后定会跻身阜国未来有名的高士君子之流。
所以几人本以为这次他也会一笑置之,但没想,此次,这位朱大少爷却是一瞬蹙了眉,目光瞧着前方柜台前的那些饰物,也是冷冷的,似乎还……有点隐隐的厌恶。
但也只是一瞬,这位大少爷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道:“喜欢这类有什么好,女孩还是该知书达礼行止规矩,娴静淑德才对。”
李姓少年听了,许久啧啧两声,似是不太认同,还想再说什么,朱骁却看着两人道:“你们都挑妥了?”
……两人见方才情形已有了些眼力见,此时被人问起,突然想到还有东西没买全呢,便异口同声道:“还没呢,你和沈洺等等啊,我和郭兄再去楼上看看。”
朱骁目不斜视,应了声:“嗯。 ”
两人见朱骁如此冷淡回应,不知他是哪不高兴,李姓少年朝另一人随口啧道:“朱兄真是越来越无趣了,我记得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另一人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以前你又知道多少,还不少说两句……”
沈洺听见回应,他看了眼身旁有些冷硬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又看向了外间斜对面一间茶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