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林晚晚好像在范博远的身上，看出了几分白三爷的影子，她心里并没有害怕，而是升腾起一种诡异的悲凉来。
她觉着或许许多年前，白三爷也曾像是范博远这样可以不管不顾的胡作非为，意气风发的游走在自己的那一片天地之中。
可是渐渐地，他便不是那个他了。
正如同范博远，也越来越像白三爷。
人都是一样的。
即便不一样，人性也都是一样的。
林晚晚嗓子有些干涩，她抿了抿嘴唇，微微垂下眼睛：“你……”
“为什么要骗我呢？”范博远的双眸里，蕴藏了许多的不解，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却始终想不明白。
林晚晚不是那种拐外抹角的人，也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若是她瞧见什么不对的地方，哪怕这是你的伤疤，她也不会隐瞒，反要揭开来，让你瞧一瞧，疼一疼。
这很烦人，但这就是她。
所以范博远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拧着眉头，等着林晚晚的答案。
“我没有帮到你。”林晚晚暗自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范博远解释，便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心里……着实是有些愧疚。”
范博远觉得这话就是在扯淡：“对我愧疚？”
林晚晚被问的说不出来话，便只是挪开了眼睛，不去看他。
她最不希望看到范博远眼睛中的那抹光消散，她身边每一个人都深陷阴谋，眼睛里除了算计就是悲伤，她不是对范博远愧疚，她只是希望范博远不要变成这样。
因为原本他就不应该搅和进来的。
范博远见林晚晚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深吸了一口气：“我请你去救冯娇娇这件事，你没有必要一定要答应，你也尽力了，没有必要愧疚。”
他说完，眸子里有些黯淡，他觉着今日自己和林晚晚将话说穿，对林晚晚来讲，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虽然他早已对她死了心，可还是不忍心看她为难：“我其实……就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真相有时候很残酷。”林晚晚回答，这句话对她来说感同身受。
她当初也想知道林瑞对她不管不问的真相，可真相就是，他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是。
这反而让林晚晚连个怨恨的人都没有了……
“可你瞒着我，对我来讲，更为残酷。”范博远没有办法同意林晚晚的说法，他还是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林晚晚抬起头，看着范博远，他比前几次见面要消瘦许多了，可见这些日子，他也并不好过。
林晚晚心里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压了上来，她靠在椅子上：“我希望你能永远游离在这些事情之外……”
“可能吗？”范博远苦笑了一声，他反问林晚晚。
也未等林晚晚回答，便抛出了下一个问题：“五皇子下狱了，对吗？”
林晚晚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范博远既然连五皇子下狱的事情都知道了，那必然也是清楚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或许多年的交情，要在这一刻，分崩离析了。
总是会这样……
林晚晚皱起眉头，心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上不来气儿，她转过头，透过薄薄的帘子望向门口，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隐约察觉，那是一道光亮罢了。
范博远见林晚晚不说话，也不知道她此刻究竟是在想冯娇娇的事情，还是五皇子的事情，可无论是那件事，范博远知道，林晚晚都不希望自己插手。
可能……他真的要为难她了。
“我想救他。”
范博远郑重的说出了这四个字，然后就去看林晚晚的反应。
林晚晚的目光没有挪动，她还只是盯着门口，半晌，不急不慢的接了一句：“所以，你是想与我对立了。”
林晚晚不惊讶，是因为这件事不稀奇，从她进入临京，就预感到会有今天这一天的，范博远这个人虽然看着像是泼皮无赖，可实际上是个极其重情义的人，他不会轻易放下身边任何一个朋友的。
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同情范博远，毕竟，范博远所面临的，可能是以失去一个朋友为代价，去换取另外一个朋友的命。
若是她身在范博远的位置上，反复衡量之后，她会和范博远做同样的决定的。
但范博远却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重要的人了。”
林晚晚垂下眼神，声色未动。
范博远没有放弃，他补充到：“唯一一个，还活着的，重要的人了。”
林晚晚感觉范博远今日是拿出做生意的态度来跟自己谈这个问题了，毕竟，他似乎是在用冯娇娇的事情让自己妥协。
他果然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他知道没能成功将冯娇娇救出来，自己心里是有多难过。
“林晚晚，你不是说，那个时候很好吗？”范博远见林晚晚依旧不说话，逐渐有些琢磨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了。
他甚至觉着，自己是不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样了解她？
还是她变了。
变了倒也不奇怪。
范博远低低的笑了一声，当初五皇子离开稷山县，回到宫中之后，他也变了。
每一个去过临京的人，都是会变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在努力一下：“不是说那个时候很多人还都活着吗？那可不可以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要在死人了。”
“他不死，我迟早就要死。”林晚晚打断了范博远的话，她不想在听范博远用自己的话来对付自己了，这不是一回事。
她没有那么圣母，可以当做过去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没有那么宽宏大量，用自己和白三爷的命，去成全范博远的刎颈之交。
“你真的清楚，我今日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林晚晚在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公事公办的林掌柜。
既然两方都是生意人，那不如就好好的谈一谈生意吧：“你又真的清楚，五皇子到底都做了什么吗？”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当日被推上刑场的始作俑者，就是五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