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林晚晚的母亲,似乎是早就过世了的,原主那七零八落的记忆里,她一直是独自挣扎在宰相府的后院,而林相对于她,甚至连聊胜于无的安慰都没有。
说起来,和父母双亡,也是没有区别的。
可林晚晚本身,是父母健在的。
只不过他们分属不同的军团,在十四岁定级之后,林晚晚就极少能够见到父母,毕竟七大军团一旦开战,他们便是战场上的敌人。
她父母之间,也没有婚姻的续存关系,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林晚晚,除此之外,便是陌生人。
不止是林晚晚的父母,那个时候的人,都这样。
不过是相互慰藉,都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活下去,谁还结婚呢。
几百年前就不结了。
所以林晚晚对许多情感,都有着先天的漠然,对念儿和胜哥儿,也是到这边之后,才逐渐改变的。
只是觉得春菱死了,这两个孩子除了能依靠着她,在这世界上,便无人可以依靠了。
所以她其实真的不太懂父母是什么。
直到,她看到了孙济看孙氏的眼神。
林晚晚一直以为,孙济的年纪应该和前些日子堵门的刑部尚书一样大,但实际上,他很年轻,大约和王掌柜差不多,可两鬓也有些泛白,后背微微弯曲着,带着许多的疲态。
想来他女儿出事的这段时间,他应该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吧,他一直等着朝廷的任命,故此铤而走险,堵白三爷这段时间不会动孙氏。
赌赢的几率很大,可是输了的结果,他承受不起。
故此就连白三爷前几日夜里,也偶尔感叹,在仪合殿前见到孙济时,觉察他老了许多。
林晚晚站在屏风后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孙氏和孙夫人抱头痛哭,也看着孙济在旁边背着手叹气,孙氏是他们唯一的嫡出女儿,自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是非曲直,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可这份明白,抵不过母女亲情的。
林晚晚一直等到他们哭的差不多了,方才从后面走出来,孙氏见了林晚晚,便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只往孙夫人身后躲,孙夫人当然看不得女儿这样,挡在了孙氏面前。
“还未曾来得及恭喜,孙大人高升。”林晚晚走到近前,道了个万福,没有恭维没有献媚,就只是心平气和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孙济看了看女儿,未曾多言什么,只是说道:“听闻璟辰休沐,我们方才过府,如今人是不在府上吗?”
孙济的态度不是很好,特别是在看林晚晚的时候,眼神里像是有把刀子,要把林晚晚拆卸了一样。
爱女心切么,林晚晚理解。
“三将军确实休沐在家,只不过……”林晚晚也未曾谦让,直接在正位上坐了,方才续道:“孙大人若是谈公事,自可到朝上去谈,若是私事,这府里的事情已经由我做主,不必劳烦三将军了。”
孙济听了这话,觉得很是不像话,冷哼了一声:“你一个晚辈妾室,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翁婿之间的事情,快去叫璟辰出来,别把你家这几代人的脸面都丢尽了。”
林晚晚端坐在上面,没有动,只是觉得孙济这话,说的实在是好笑:“若说起丢人的事情来,怀远将军府,想来也不只是我这一桩了,孙大人何必介意呢?”
“这白璟辰欺人太甚!”孙夫人沉不住气,言辞狠厉了起来:“寻一个妾室来这里,便想要打发了我们,他倒是躲起了清闲!”
“这个妾室能坐在这里,还是要多谢孙姐姐当初的手下留情。”林晚晚垂下眼睑,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孙大人刚刚提及翁婿,说起来也有意思,孙家姐姐是何时与三将军拜堂成亲,三将军可给二老敬茶磕头?孙姐姐又可曾给白老将军和夫人敬茶磕头?”
她缓缓一笑:“我是个妾室,自然没见过正室入门的规矩,还烦请孙大人赐教。”
言语来往之间,孙济心里的怒火,逐渐被惊诧替代,他没想到林晚晚言辞上这样犀利,而且句句将他们的话驳的死死的,一点儿余地没有没有留下。
单凭她一个晚辈,能在自己面前四平八稳的坐着,又不露怯,自己女儿不是她的对手,也是理所当然了。
更何况今日来,是将事情做个了解的,并非是要真的撕破脸皮,一个女人,在厉害也比白璟辰好对付。
孙济率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们送到我府上的卷宗,我看过了,阿黎一直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心地善良。
林晚晚现在听到这四个字按在孙氏的脑袋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夸自己家的孩子谁不会呢?
那秦姨娘还说念儿乖巧可爱呢。
“我也担心是这样,所以这段时间,孙大人没来,我和三将军,也未曾叨扰孙姐姐,只等着孙姐姐母家的人一到,咱们仔细说一说这些事。”
林晚晚给梓兰使了个眼色,让梓兰将冷茶换下去,直到孙夫人携孙氏坐了下来,林晚晚方才开口:“孙大人有所不知,念儿和胜哥儿这两个孩子的母亲,是三将军一个叫春菱的外室所生,春菱在稷山县寻到了我们,把孩子托付给我之后,便割腕自杀了。”
说着,林晚晚从怀里,取出了春菱当初留下的那封血书,这个东西她一直保存着,想等着胜哥儿和念儿大了,再拿给他们的。
今日和孙大人这一场对弈,既要将孙氏的事情了结,还要帮苏恒将人彻底笼络过来,她也就只好先卖惨了。
可她林晚晚素来不吃亏,也没有什么惨事可以拿出来说说,她便想到了春菱。
“我年轻,又没做过生身母亲,自然不懂将孩子托付给外人的辛酸。”林晚晚轻轻叹了一声:“只不过也想问一问孙姐姐,你一针一针的扎在念儿身上的时候,心里可曾有过一丝的不忍?”
孙氏听了这话,身上腾的一抖,又往孙夫人身后缩了缩,孙夫人护起了自己的女儿:“那都是那些婢子们胡说的,她们对那孩子不好,见我女儿倒了,便想都栽在我女儿身上!”
“孙夫人神断。”林晚晚非但不生气,甚至有些想笑。
慈母护女,当真是失了心智,什么都敢往外说。
“从事发到现在,孙夫人第一次进怀远将军府,便能将事情知晓的这么透彻,晚晚,着实是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