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令下,旁边举着火把的刽子手便几步走上了前,他手里的火把刚举起来,忽的人群后面传来一阵骚动,石管事和冯知县双双往那个方向望过去,刽子手也不知道自己的火把应不应该落下来,呆立在那里。
林晚晚抬眼看了看,并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可现在发生什么,她都没有兴趣了,垂下眼睛,只是等着。
“等等!”
远处的声音越发的近了起来,林晚晚刚把自己被风鼓起来的裙摆摆好,便听见了这样一个声音,她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再一次朝人群骚动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范博远的声音?
原本稷山县就极少有死刑犯,林晚晚又是火刑,十里八乡都来看热闹了,把这里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范博远的手高高的举过头顶,声嘶力竭:“等一等!!!”
只可惜,他还没等挤到前面,就被旁边的人拦腰抱住了:“范兄!范兄你干什么去!你疯了!”
范博远跑了八天,终于赶上了这最后一刻,他也不想管对方是谁,一把将对方推开:“你放开我……”
梁宜死也不放手:“你失踪了这么多天,范伯伯都要急疯了,你听我的,这事儿不是……”
“我让你放开我!”范博远怒吼了一声,他的嗓子干的冒烟,此刻说话,已经嘶哑不堪:“我有要事回禀冯大人!”
两厢挣扎之间,众人已经把注意力挪到了范博远的身上,林晚晚也不知道范博远这是在干什么,不由得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冯知县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身手指着范博远的方向:“干什么呢!本官再此,岂容得你们大声喧哗?”
“大人!大人且等一等!”范博远用了吃奶的力气,把梁宜推开,穿过前面的人群,扑向了刑场的方向。
或许是因为跑的太快,没注意脚下,被人拌了一下,正摔在地上,可他的手却没有放下来,一直举在头顶上:“我这里……我这里有一封五皇子的亲手书信!请大人过目!”
五皇子?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石管事脸色都变了变,他走过去,将范博远手里的信接过来,递给了冯大人,冯大人拆开,扫了几眼。
林晚晚听到了,心下愕然,原来范博远当初说,让自己一定要等他,是因为他去临京求了五皇子?
之前范博远的确说过,他和五皇子的关系很好,可自己真的能劳动一个皇子亲笔书信去求情吗?
这一共才几天,范博远就能从临京跑了一个来回?
她一时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呆呆的看着范博远,见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掸下去,匆忙的喘了一口气:“五皇子亲笔,此案大有蹊跷,请大人重审在判!”
冯大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五皇子的手书,又着重确认了一下下面的五皇子印,的确不像是造假,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转手递给旁边的石管事。
石管事看了两眼,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将信件折好:“这确是五皇子亲笔吗?”
“当然!”范博远见石管事似乎不相信,急忙分辨:“难道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伪造五皇子手书吗?”
“林晚晚是林相之女,五皇子听闻此事,觉察此中蹊跷甚多,故此让我将书信带给冯大人,请冯大人择日重审此案!”
难得范博远也能这样正儿八经的说话,林晚晚也没有看到那手书里的具体内容,只是感觉自己,是真的要欠范博远一个大人情了。
就算案件能重审,最好的结果是自己无罪释放,那之后呢?
稷山县首富家的公子,为了救自己,跑了十几日,把五皇子都搬出来了……
这一把火没把自己烧死,但自己的贞节牌坊,已经烧成灰了。
真是活着比死了更麻烦。
可同时,她心里又有些自责,是不是自己太悲观了,范博远尚且为自己的事情这样挣扎努力,自己就坐在这里等死了?
就这样放弃了?
一时间林晚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做了,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纠结。
可她忘记了,此刻的情景,已经不是她能够做主的了。
石管事将信纸放回到信封里,抖了抖手腕:“范大少爷,我们暂且不说这信件的真假,如今除了太子与七皇子之外,其余的皇子都不得参政,林晚晚一案已经上报刑部,复批就在路上,五皇子这封信要真深究起来,恐怕对他也不利。”
“此事未曾牵连范家,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石管事冷下脸来,将信件塞回到范博远的手里。
“石管事,你是不是疯了!”范博远不可置信的看着石管事,他没有想到,这个人能猖狂到这个地步:“五皇子的手书你都可以视若无物?你是要造反吗?”
石管事冷冷的看着范博远,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吓道:“你身无官职,这手书的真伪也需求证,等行刑之后,若求证一切为五皇子的意思,在翻此案不迟。”
“人都死了,翻案还有什么用!”范博远忍无可忍,登上刑场高台,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人对五皇子还有半点恭敬吗?你们这样为所欲为,难道就不怕将来怪罪下来,一同治罪?”
“我们当然恭敬五皇子。”石管事没有任何想要退步的意思:“可林氏乃是威北将军府的家眷,此事无关朝政,生死自然由将军府来定夺,范大少爷,你若卷进来,可未必是一件好事,多想想您身后,范家老老少少的一大家子人吧!”
“你们这些人……”
范博远呵呵笑了两声,提起衣摆,站在了林晚晚的面前:“简直太猖狂了。”
“今日要烧,就连我一起烧死,这样,将来冯大人的仕途,便会更宽广一些!”
冯知县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他感觉事情到这个地步,像是收不了场了,石管事说的倒是很痛快,可他是家仆,得罪了五皇子,便是迁怒,也是迁怒将军府,板子未必能真的打在他身上。
可自己还要在官场混下去啊,那是皇子啊,陛下的亲儿子,自己……
他还没等权衡清楚,石管事早已一声令下:“行刑!”
范博远没有挪动的意思,刽子手也没有等到冯知县的话,石管事见两厢僵持不下,一把将刽子手上的火把夺下来,垂手点火。
眼看枯草便要燃起来,林晚晚耳边一阵破风之声,一直利箭,擦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