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牢里呆了多久,她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还被手指粗的铁棍隔成了好几块。
她其实是个很懒的人,便是手底下有那么多的铺子,可整日里做事的,都是掌柜们,她的活就算只有每日看看各家的账本,还要分给秦姨娘一些。
可现在忽然闲下来了,她倒有些无所适从,将过去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活的也是稀里糊涂,很多东西,逐渐都忘了。
不知道这一次,老天爷能不能在怜悯她一次,给她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不过,林晚晚想,如果她是老天爷,可能也就失望了,算了,死了干净。
她不怕死,她见过那些想死,却死不了的人,被送到前线,打的遍体鳞伤,四分五裂,在收回到基地,重新维修。
最后除了脑袋是自己的,胳膊腿儿都不知道是谁的。
相比之下,她真的很幸运了。
她胡思乱想着,听到长廊远处传来了许多的脚步声,接着,长廊上的烛火被一盏一盏的点起来。
这么长时间,这里第一次这样明亮,林晚晚的眼睛有些受不了,她低下头,躲过明亮的烛光,半晌,才试探着望过去。
冯知县带了许多人进来,他背着手,看着林晚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像是之前见到的那样笑呵呵,也不像是在大堂上的气急败坏,眼神中唯一存在的,就只剩下冷漠了。
“林晚晚,你的结果出来了。”冯知县咳嗽了一声,说道:“将军府对本官判决没有意义,虽然刑部的复判还没有到稷山县,但也已经在路上了。”
他停顿了一下,想看看林晚晚的表情,看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张毫无波澜的面容,冯知县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石管事:“快进年关了,你的事情宜早不宜迟,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来的吗?”
宜早不宜迟……
听到这五个字,林晚晚才呵呵的笑了两声,她也看到了石管事,想起上一次将军府和冯知县打交道,应该是石管事媳妇偷人的事情,没先到这一次,府里还是派他来的。
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转到了自己。
“我没有话。”林晚晚摇摇头:“不用等刑部的批文,石管事这么大的本事,我一个女流之辈,还能说什么?”
“林晚晚,你不服气?”石管事看着林晚晚,在他眼里,林晚晚已经半只脚迈进了鬼门关,冯知县身后有威北将军府和幽州知州两座大山,她就是变成了一只鸟,也飞不过去!
“我都认罪画押了,还有什么不服气的。”林晚晚摇摇头,想不通石管事在心虚什么,转过头,不在看他们。
冯知县和石管事对视了一眼,心里总是不太踏实,冯知县又道:“看在你的出身,本官许你沐浴更衣,午时之后,出十字街口,行火刑。”
最后这三个字,在场的人心里都是一抖,可唯独林晚晚没什么反应,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冯知县也不准备在这里长呆,转身走了出去。
烛火又一盏一盏的灭了下去,等待外面安静了,才传来一个很细微的脚步声,走到老门前,停了下来:“林掌柜……你……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林晚晚转过头,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了方大哥,她被关进来十几天了,也见过他几次,只是每一次,他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在这里糊口,自然要万事小心,林晚晚是理解的:“该了的都了了,方大哥,费心了。”
方大哥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虽然林晚晚的罪名是行妖术之事,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随意找的一个借口,如今坊间也议论纷纷,都说她是挡了别人的财路了。
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方大哥也不清楚,只不过林晚晚给她女儿治过手,便真的是会些妖术,林晚晚也未见得是一个坏人:“午前,还有一顿饭,掌柜的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不吃了。”林晚晚摇摇头,目光又落在了那扇小窗户上。
“不好饿着肚子上路的。”方大哥说着,也有点儿说不下去,长长的叹了口气:“掌柜的别担心,临到眼前的死囚,没人管那么多了。”
林晚晚仔细想了想,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想吃的,前半辈子靠营养液过日子,后半辈子吃白青青做的那些……
她心念忽然一动:“城南巷子口,有一个卖烤红薯的,你能帮我卖一个过来吗?”
“可以可以。”方大哥像是终于能为林晚晚做点儿什么了,心中一下子轻松起来:“我马上就去,肯定能赶在午前回来。”
他说话间,已经跑了出去,连两刻钟都没有用上,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从怀里取出来的烤红薯,还是滚烫的。
“掌柜的,给你!”方大哥冻的双颊通红,从外面将红薯递了进来,林晚晚接过来,捂在手里:“外面这样冷啊。”
“嗯。”方大哥点点头,他搓着手取暖:“不知道怎么了,就这两三天的工夫,一下子就冷了,不过没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也该冷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和林晚晚聊起了家常,可一想,她也过不上这个年了,便像是说错了话一样,有些窘迫。
林晚晚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她只感觉到,烤红薯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不一会儿,身上就全暖了:“过年好啊……过年……热闹一些……”
“是啊,到了年里,真就是越热闹越好了。”方大哥鼻子有点儿发酸,他搓了一把脸,手插回到袖子里:“外面有一个叫钱肖的,给掌柜的送了件新的大氅,一会儿我给掌柜的带上,我看那皮毛厚着呢,想来不会很冷的。”
不知道怎么着,说着说着,又到了林晚晚的事情上,方大哥看着林晚晚瞧不见,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赶紧改了口:“掌柜的不吃吗?那老头儿说了,这个肯定很甜的!”
“不用吃。”林晚晚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红薯:“倒也不一定非要吃到嘴里,放在手里,就能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