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扭头望过去,没想到身后站着的,竟然是张王氏,她抱着肩膀,一脸刻薄:“林晚晚初到庄子上就偷我的枣子!又害的我与儿子反目成仇,儿子至今连家都不回!”
“如今,也该是我站出来说两句话了吧。”
林晚晚拢在袖子里的手,悄无声息的握在了一起,她冷不防想起几日前,遇到张王氏时,张王氏说的话——
“你身后,有一匹狼,正等着咬你呢。”
她腾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难道说,张王氏早就知道自己会有今天的境况吗?所以上一次她真的是特意到稷山县来提醒自己?
她是好心还是别有用途?此刻站出来,又是要做什么?
除去这些事情,林晚晚发现了一个最为恐怖的情况,那就是所有的情况,都在她的预料之外。
一切都处于失控的状态里,这对于她来讲,实在是太不利了。
“你是何人?”冯知县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走进来的张王氏:“敢在本县这里大声喧哗。”
“我是城西白家庄子上的佃户,我家男人在将军府当差。”张王氏理直气壮,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她伸出手指,指向了林晚晚的方向:“大人,这个女人初到庄子上,确实是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还偷了我家的枣子,又说将小姑白青青陪给我儿做媳妇,如今那白青青并没有依言嫁过来,还请大人为我做主才是!”
大堂上一时间静谧无声。
林晚晚能够感觉的到,从吴老大到王婆子,甚至是那个什么宰相府的奴婢,这些都是冯知县一早就安排好的,如今二堂里说不定还坐着多少人,等着一个个的出来,指认自己。
那张王氏呢?她和吴老大是一处的,还是临时起意站出来的?
自己明明没有病过,她虽然在状告自己,却认下了自己重病的事情,难道……
林晚晚心里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我大病初愈,家里没有吃食,只不过拿你几个枣子活命罢了,再者也说了,我将白青青许给张君阳,但是你家张君阳如今不要白青青,与我有何干系?”
“你胡说八道!”张王氏掐着腰,指着林晚晚破口大骂:“谁说我儿子不要她!明明是她自己去我家里闹了一通!锅碗瓢盆都砸了!你如今大富大贵了!亲事另说,东西先赔给我!”
“安静!”冯知县听着张王氏的大嗓门,头顶的乌纱帽都要被震掉了,连拍了几次惊堂木:“在堂上公然吵嚷!是要挨板子吗!”
张王氏被“板子”二字吓住了,瞪了林晚晚一眼,没有在说话。
张王氏突然出现,看上去又和林晚晚不合,冯知县也拿不准是怎么回事,看了一眼师爷,师爷抬了抬拿着笔的手,示意冯知县可以问话。
“我问你!”冯知县清了清嗓子:“林晚晚初到城西庄子上时,确实大病了一场吗?”
“确实。”张王氏站在堂下,手踹在袖子里:“病了好几日,好了第一件事就去我家偷枣子了!”
冯知县这个官原本就是家里花钱捐的,案情稍微复杂一点儿,他就有点儿乱,全靠师爷支撑着,如今林晚晚这件事还未过半,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枣子”了。
“你等等再说你的枣子!”冯知县气急败坏:“我在问你,那你有没有觉察,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可多了去了。”张王氏冷笑:“说是她家三将军有个外室,带着一儿一女来的,那外室进庄子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咳了一路,到她家,她倒有那个好心收留下来了,谁知半夜就咳死了。”
“宰相府好教养,人家将那外室葬了,还养了一双儿女……”张王氏停顿了一下,撇了一眼林晚晚:“大人,她要是会妖术,应该也不会放过那双儿女的吧。”
“不是说,妖都是吃童男童女的吗?”
人群最前面,不知道谁忽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又有人说道:“是啊,哪听见妖怪给人养孩子的……要我看,林掌柜倒是不像……”
林晚晚心里一凛,她好像明白张王氏说这些话的意思了,还没等她开口,人群里传来一个略大一些的声音:“林掌柜要是妖女,还用偷枣子吃吗?”
“就是就是……”
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了起来,林晚晚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张王氏一眼,可张王氏并没有看她。
妖女。
这个罪名如果做实了,林晚晚可能是要被活活烧死的,这不是没有先例,她和冯知县并没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便是真有什么,冯知县也不至于搜罗起这些人来,将自己置于死地。
他的背后,一定有一双想要自己必死的手,如今宰相府出来了,可宰相府未必是真章,如果冯知县背后这只手是宰相府的话,依照林相的势利,他想杀自己,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除去宰相府之外,能驱动冯知县的,要么是因着柳郎中事情,得罪的幽州知州,要么,就只剩下威北将军府了。
林晚晚心里像是有了一些眉目。
如果不是将军府,那张王氏想给自己作证,大可以站出来,理直气壮的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不必这样故弄玄虚。
但如果是将军府,她的身契在将军府里,甚至她男人的性命都在将军府手里,她只能做出这幅胡搅蛮缠的样子,去煽动外面围观的百姓,将她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真没想到,这一刻,站在自己这一面的,竟然是张王氏。
“我在宰相府受的教养,便是女子需宽容大度,不得善妒,更好好生照料夫家子女,绵延子嗣。”林晚晚冷冷的说完,目光落在了那位宰相府的女人身上:“您说呢?这位妈妈?”
无论宰相府有没有这样教养过,这女人都不可能矢口否认,她只能被林晚晚逼着认下了这句话。
冯知县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揉了揉太阳穴,坐在旁边的师爷撂下了笔:“那只能说明,你为了隐藏自己,煞费苦心了。”
“人可以望闻问切,我也可以尊你一声神医,但你这一身的医术,从何而来呢?”师爷背着手,走到了堂下:“更何况,玉石一物,也可以望闻问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