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爷愣了半晌,不由笑道:“这也算是,我与夫人有缘分了。”
林晚晚一只手托着腮,没有看白三爷,只是听着他的话,偷偷的笑了一下。
不过林晚晚后面的这个问题,也让白三爷更加觉她是很了解自己的,毕竟她问的不是自己有没有原谅业千,而是自己能不能放下。
对于自己和业千,林晚晚并不知全貌,却可以看到这一层,白三爷再一次感叹,这个小丫头,兴许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人了。
他思考了一下,反问林晚晚:“夫人对念儿和胜哥儿这两个全然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这样好,可曾想过有一日,若是他们害了你,你能放下吗?”
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林晚晚颔首:“三爷说的极是。”
“但……”白三爷话锋回转:“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了,更何况若是没有他,此刻我也无法坐在这里与夫人说话。”
“我大病初愈,在五台山无相法师处住了几日,他告诉了我一句话。”白三爷坐在那里,语气里,带了些许的疲累:“他说四大皆空,唯因果不空,今日种种,不过是当初早就做下的选择罢了,我想要放过的,不是他,该是我自己才对。”
他说完,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回头看着林晚晚,轻描淡写的笑了一下:“若是夫人不介意,业千醒了,便让他留在寿安堂帮忙吧。”
林晚晚没想到自己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白三爷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她原本也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可是想解释两句,又怕他反悔。
罢了罢了,自己欠他的人情也不止这一遭了。
白三爷欠了欠身,回去休息了,林晚晚手里的红薯尚且温热,她咬了一口,真是比药匣子里的元肉还要甜。
吃了几口东西,她有了些精神,正巧梓兰的汤药也熬好了,林晚晚就让她送进去先晾着,等一下自己进去喂业千喝了。
可谁知梓兰刚进去,就惊呼了一声,林晚晚吓了一跳,忙进去看,见业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刻站在下面,掐着梓兰的脖子。
“放开她!”林晚晚皱起眉头,这人怎么回事,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
白三爷那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反倒教出这样乖张的一个徒弟来。
业千在寿安堂也不是第一日了,平日里冷眼看着,知道白三爷对林晚晚很不一般,便听话的放下手,梓兰把药碗放下,慌忙躲到了林晚晚的身后。
林晚晚借着烛光,看到梓兰的脖子上一圈红色的掐痕,心里不由得开始后悔刚才给他求情。
就应该让他和大灰挤在一起,吃剩菜剩饭!
“你没事吧?”林晚晚问了梓兰一句,梓兰摇了摇头,又怯怯的看了一眼业千,林晚晚让梓兰回去,自己则走到桌子旁边,把药碗递过去:“喝了。”
“这是什么?”业千皱起眉头,撇了一眼药碗,并没有接。
林晚晚心里生气,随口答道:“三爷给你的药,送你上路。”
业千猛的抬起眼睛,半晌没有出声,林晚晚看他似乎是有点儿被吓到了,刚想解释,就听到业千问:“那……我喝了,他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林晚晚没有背叛过谁,她也不知道一句原谅是可以豁出性命去换的,于是心念一动,反而将事情做的真切了许多:“你人死了,恩怨自然一笔勾销……”
她后面还有话没等说出口,手里的药碗就被业千夺了过去,咕咚咚的尽数喝了。
那药里有一味黄连,还有一位黄芩,都是苦的要命的东西,可业千却丝毫没有异常,仿佛喝了一碗水。
林晚晚怔在了原地,等业千把碗递回来,她才微微回过神来。
业千擦了擦嘴,面色比刚刚轻松了很多,他回过头,往三爷的院子里看了一眼,然后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服,冲着林晚晚很端正的施了一礼:“三爷说了,若是死,也要死的远远的,我先出城了。”
说完,起身便走,林晚晚连忙拦住他:“你等等……你……”
林晚晚心里开始后悔了,她就不应该和业千开这个玩笑,这件事看起来在他心里很重要,恐怕是玩笑不得的。
业千疑惑地看着林晚晚,只觉得她表情奇怪:“还有什么事吗?”
林晚晚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补救的法子,索性就罢了,白三爷都不敢把自己怎么样,难不成业千还敢杀了自己。
她一不做二不休,把药碗往前一送:“是退烧的药。”
“你!”业千登时瞪起了眼睛,林晚晚余光见他把拳头攥起来了,心里冷笑了一句,随手将碗放在一处,抱起肩膀:“怎么?你想打我?”
业千的确是想动手,可是斟酌了一下,也没有敢放肆,只好垂着头又回来了,靠在床沿上,一语不发。
虽然业千没有追究,可林晚晚心里多少有些歉意,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业千的对面:“你多大了?”
“十七。”业千低着头,气哼哼的回答了一句,与刚刚掐梓兰那副狠厉的样子不大一样,竟有些委屈巴巴的感觉。
是啊,他能怎么办?生气也不敢动手,要是动了这位,恐怕在白三爷那里,是要罪加一等的。
十七……
林晚晚心里算了算,刚刚白三爷说,这是他养了十年的孩子,那就说明白三爷遇到他时,他也正像胜哥儿那么大了。
想一想,若是十年之后胜哥儿这样对自己,那恐怕这颗心都要碎了,也难怪白三爷这么伤心。
“说你是三爷养了十年的狼崽子,我后院的大灰都觉着丢人。”林晚晚损了业千一句,业千不敢反驳,只低头站着。
罢了,既然白三爷都允许他留下来了,那自己还说这些作什么呢:“你别顾着伤心了,去给你师父磕个头吧,他许你留下来,在寿安堂帮忙了。”
“留下来?”业千刷一下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简直比夜里的大灰还要亮。
林晚晚一瞬间觉得,这一人一狼在一起时间久了,别进化成同一个物种了吧。
“是……”业千心情好了,说话也不那么难听了,转了转眼睛,斟酌了三分:“师娘帮我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