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二月,岁值寒冬。
燕归山这一片从前天就开始下大雪,到现在还没停,山里的积雪很厚,已经能没过一个成年人的膝盖,此时,一个穿红衣的妙龄女子正顶着风雪前进。
前面不远处一间看起来荒废很久的寺庙,算算时辰天就要黑了,与其冒着风险上山,不如在这里休息一晚。
屋子里有生好的火,司徒婳走进屋子里摘下斗笠倚靠在墙边,脸有点冻僵了,话都说不出来。
她那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屋子里的人打眼一过,谁比较好说话心里当下就有了计较,走了一下午,又冷又饿啊。
其他的人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这种鬼天气的谁家的父母这么狠心,竟然让一个女孩子上山?
几个猎户打扮的人,眼神一直在人家姑娘身上打转,丝毫没有忌讳,就那么明目张胆,嘴里还不停的说出一些污言秽语。
司徒婳走到火堆前烤烤手,脱下有点潮湿的斗篷,不经意间露出了缠在腰后的软鞭,几个猎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是没有再说话,悻悻的转过头去。
佛像右边里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视线扫向对方,只见那人衣裳单薄,双手揣在怀里,到底是个书生,身子比较骨弱,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佛像正前方有一个放倒的桌子,桌子后躺着一个人,似乎是在睡觉。
司徒婳的目光停留在柱子旁边一对正在啃干粮夫妇的身上,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随后从身上摸出十两银子,朝着他们走过去:“大姐,您这饼能不能卖我一个?”
妇人有点犹豫,她想要这钱,但是她没办法找零,小姑娘可怜归可怜,让她白给也是不可能的,谁知道明天能不能下山,今天把干粮分光了,明天喝西北风去?
妇人又想到了刚才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猎户来讨要饼,她说饼没了,要是现在给了这位姑娘,万一他们生气怎么办?
心里打着小算盘,目光时有时无的看向那三个猎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用手悄悄拽她男人的衣服。
男人拿起葫芦喝了一口酒,不慌不忙的用袖子擦擦下巴,:“好说,好说,这饼五两银子一张。”
司徒婳瞧出了妇人的心思,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不差这点钱,将银子塞到妇人手里:“那给我两张吧。”
这可是十两银子啊,妇人只觉得银子有点烫手,平时种地一年到头也没有这么多,今天两张饼就能赚回来?不愧是她男人!
妇人嘴角微微扬起,与司徒婳热络的说起话来,最后还送给她一块热乎的烤红薯。
司徒婳拿着饼回到最初的墙角,这一路上她可吃了不少苦,热乎的饭都没吃过一顿,她捧着红薯咬一口,嗯,真好吃。
第二口还没下去,她的目光就盯着院外,有点诧异,有点震惊,呆呆的张着嘴。
直到那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进屋子里。
这冰天雪地的,一个孕妇居然在独自出门?还上了这燕归山,怎么看都不正常啊!走近之后司徒婳看清了女人的容貌,她发誓,这位姐姐是她活了十六年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说是仙女一点都不为过!
“仙女姐姐?”
说完话后,司徒婳有点懊恼,手足无措,最后摸摸自己的后脑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叫人家仙女的?
她抬头看着扶嫣,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扶嫣低头看着这个小姑娘,莞尔一笑,轻轻点头示意后,径自走到最里面的位置,目光在佛像前停留一瞬,然后扶着墙靠在干草堆里,轻轻的阖上眼,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无论发生什么,娘都会保护你的。
司徒婳跑到门口去,探出脑袋四处张望,没有半个人影,她一个孕妇是怎么上来的?这位姐姐怕是来头不小啊!
她实在是按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跑过去将自己的饼递给扶嫣顺便想套套话:“姐姐走了这么久,饿了吧,这个给你。”
扶嫣闻声睁开眼睛,她并没有接过那块饼,只是轻轻的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这不会是哪个地主家跑出来的小妾吧?”
“看她那狐媚样子就知道一定没少勾引男人。”
大哥,你们的关注的问题错了好吗?还有说别人坏话声音这么大,生怕被别人听不见是吧?司徒婳觉得那几个猎户应该是脑子有问题。
屋子里静得很,所有人都听见了猎户说的话,不约而同的向这边看,然而扶嫣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从直觉上,司徒婳认为姐姐不是偷跑出来的小妾,谁会自己找一条死路呢?山里的雪这么大,晚上树林里还有猛兽,她一个孕妇,一不下心就会没命的,最主要的是,她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姐姐了。
司徒婳捡起身边的瓦片,手腕用力甩出去,瓦片擦着一个青衣猎户的嘴巴飞过,最终牢牢的插在破旧的墙壁上,震掉了墙上不少灰尘。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青衣猎户感觉自己的嘴巴火辣辣的疼,看清是司徒婳扔的瓦片后,二话不说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咋咋唬唬的就要找人算账。
周围的两个个同伴趴在他的耳朵边上,碎碎的说了几句,具体是什么没听清楚,青衣猎户瞪了司徒婳一眼,狠狠的啐了一口道:“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司徒婳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之后也没在搭理他。
“谢谢你。”扶嫣对着司徒婳道谢。
司徒婳害羞的笑了,:“姐姐客气了,我也是看他们不顺眼,对了,姐姐你从哪里来啊,怎么一个人上山了,你要去哪啊?”
糟了,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会不会有点不礼貌啊?
扶嫣的眼神闪烁,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司徒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天已经黑了,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刮的破窗户嘎吱嘎吱响,正中心的火堆也有被吹灭的趋势,众人都死死的盯着那团在风中摇曳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