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小老弟,你可别蒙我!”
“胡叔,我说话算话,您在这喝着酒,我现在就进去试试。”
老胡同大着舌头道:“那行,那行,我跟你说,那老婆子如今吃饭拉屎都要人收拾,我这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苦,我娥儿没了,身边竟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张老太一个人被晾在屋里,被老胡同几句话气得又是羞恼又是愤怒,左手因为太过用力,竟将半边身子都翻了过来,“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咬紧牙关,在心里把个老胡同骂了十八遍,又痛恨自己身子无法动弹,硬生生将嘴巴给咬出了血。
许庸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连忙上前将张老太搀扶起来,也不嫌她脏污,两手横到张老太身后,抱到床上去。
张老太瘫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大小便不能自理,吃得少,出得也少,许庸抱起来并不废劲,只是人老心,又不经常换洗,身上总有股怪味,许庸憋着气道:“张姨,还记得我吗?”
张老太显然也认出了他,嘴唇颤抖着,“啊啊”地叫着。
她一张嘴,那股子味更浓了。
许庸不禁把头偏了偏:“张姨,我是大夫,别怕,我给你瞧瞧。”
一番诊脉下来,许庸眉头紧锁,张老太当初受伤的时候,他就给看过,这辈子是不用想坐起来的,如今只能说活一天算一天。
这么一个老太太,死了也就死了,许庸想的是,该如何利用这老太太,让萧冷心失了人心,再无攻下武牢关的可能。
他瞅了一眼门口,老胡同已经喝大了,低着头在那打盹。
张老太又“啊啊啊”地叫起来,许庸知道她想问什么:“张姨,别怕,你这病有得治,我给你扎上两针,保管次之前好上许多。”
张老太神色激动地点点头,嘴巴边上又是一道道口水直往下流。
许庸忍住恶心,拿出随身的包袱打开,分别在几个穴位上点了一通。
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老胡同迷迷糊糊地,被夜里的风一吹,陡然惊醒了过来。
他望了一眼旁边,许庸不在,料想是回屋去睡觉了,他卷缩着眯了许久,身上酸痛酸痛的,刚要起身时,突破听到一道吃力的声音:“老、老头子……”
虽然吃力,可是老胡同听懂了,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就见原本只能躺着的张老太竟坐了起来,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斥道:“看、看什么看!”
老胡同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再睁开眼睛时,张老太仍吊着一双小眼看他,他顿时道:“你、你怎么……”
许庸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盆水:“胡叔,你醒了。”
老胡同指着他,话都说不清楚了:“小老弟,这、这怎么回事啊?”
许庸道:“胡叔,张姨的病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给她扎了几针,效果不错,要是再加两副药活血化瘀,说不定还能站起来。”
“这可,真是,太感谢你了!”老胡同脸上五味杂陈,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有时候想想,张老太就这么瘫着也挺好的,他想出去喝酒就喝酒,也没人在他耳边唠叨,最关键这老婆子太能折腾人了,她要是恢复正常,老胡同都能预料到以后的日子,肯定鸡飞狗跳。
他老了,不想再折腾了,只要儿子平平安安的从城里出来就行。
许庸打了水,给张老太擦手,擦脸,甚至还要帮着她换身下的衣物,老胡同忙上去拦道:“小老弟,使不得,使不得,我来,我来。”
许庸笑道:“胡叔,我是真觉得你们不容易,这么大年纪,张姨又是这副样子,偏偏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他话没有说完,老胡同就跟着叹道:“谁说不是呢,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我儿子如今生死不明,我真是……”
提起胡前进,张老太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为了把他老两口送出城,胡前进拼着掉脑袋的风险,又是塞钱,又是说好话,才总算让那些白狄人松了口。
他们是平安出来了,可前进还留在里面,张老太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如刀割。
“胡叔,张姨,你们也别急,白狄人谈了条件,只要把武牢关割让出来,留在城里的百姓他一个不杀!”
“真的?”老胡同和张老太太互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希望。
“这还能有假,听说那萧将军进去,就是去谈判的!”
老胡同想也不想地道:“那好啊,那就赶紧割让出去,省得死那么多人!”
张老太也跟着点头,显然是跟他一样的意思。
许庸笑笑:“没有那么简单的,胡叔,那些什么将军啊,校尉的,为了功名利禄,根本不会把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的,这次萧冷心要是丢了武牢关,陛下怪罪下来,没人敢担这个责任。”
“那我儿的命就不重要了吗?”老胡同拍案而起。
许庸连忙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嘘,小点声,胡叔,别让人听见了。”
张老太伸出还能动的一只左手,用力掐了老胡同的胳膊一下。
老胡同痛得一张老脸都皱了起来,却不敢呼出声,忍着痛对许庸道:“嘶,小老弟,你接着说。”
“胡叔,我家中也有个快六十的老母,腿脚不便,出城的时候被落下了,现如今也不知如何,说实话,我跟胡叔你们一样,恨不得冲进去救人,只是我人微言轻,做不得主啊,要是能逼着萧将军投降献城便好了。”
“这,该如何逼?”老胡同诧异道。
许庸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自然是大家一起逼,胡叔,你明日便告诉大伙,白狄人得了清河郡,很是高兴,这次又一举拿下武牢关,黎泽安功不可没,已经在城内提前摆起了庆功宴,还杀了不少百姓助兴!”
老胡同当然知道黎泽安,整个方家村,谁不知道,那是方大夫的相好,借了黎泽安校尉的名头,方芳在留芳村都过得很是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