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出手,问他。”
苏沫儿一指萧寒庭,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却又对老申头伸出手,准备把小宝儿接过来。
一双手比她更快,直接把小宝儿捞在怀里,来回翻了几个面。
萧寒庭煞有介事地说:“我帮你看看,伤到哪儿没有。”
老申头几乎要笑出来了,只好做出抹汗的样子,硬是把扬起的笑容又给压了下去。
大冰山现在是越来越完蛋了,连个小娃儿的醋都要吃,这酸味儿不是顶风飘出十里地去了!
奇怪的是,苏沫儿并没有进行阻止,而是对唐河伸出一根食指。
“孩子给他们。”
她手里早就扣住了一颗黑色药丸,说话的时候直接弹进那小娃儿的嘴里。
小拴儿下意识地一闭嘴,那药入口即化,再回神,一张小脸儿已经被苦得皱成了一团。
这是之前给小宝儿治疗失魂症时配好的药,对小儿惊厥有奇效。
刚才一番混乱中,小拴儿难免是受到了一番惊吓,为了防止出什么事,苏沫儿就打了个提前量,先把药给他喂上。
唐河也是照顾小宝儿吃药有了经验,几乎就在同时拿了一颗糖,直接塞进小拴儿嘴里,把他欲出口的哭声给堵了回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才把小拴儿还给了田大壮夫妇。
“刚才我嫂子喂了小拴儿一颗药,是防止他被刚才的事吓到惊厥生病的,你们别担心,不会有事了。”
唐河是个热心肠,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看起来热情又亲切,对田大壮夫妇来说,甚至比老申头还有亲和力。
“多谢唐公子,多谢东家。”
田大壮把孩子接过去,放在妻子身边,小拴儿虽然下意识地想要往娘亲的怀里钻,但他还记得娘现在受伤了,最后只是乖乖地趴在阿娟身边。
“谢谢东家,还惦念着小拴儿的安危。”
阿娟感激地看着苏沫儿,但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有事?”
苏沫儿一挑眉,故意抛出了台阶,就看他们户不会就坡下驴下来了。
“是这样,东家,之前我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跟您开口,实在是……不敢厚着脸皮说那些遭天打雷劈的话啊。”
这回是田大壮主动搭话,看来他心里已经做出决定了。
“说就是了,别废话。”
苏沫儿可不耐烦听一堆绕弯子的废话,她做事的风格就是快准狠,最受不了的就是拖拖拉拉、夹缠不清。
“是这样,小的认真考虑过东家之前的建议了,小的娘子这条腿是要卧床静养,若是擅自移动,怕是以后要落下残疾。”
“小的不忍娘子受苦,只能厚着脸皮求东家,容我一家三口就留在这里吧。东家的大恩,来生当牛做马……”
“好了,下辈子的事儿谁知道,我也不用你报恩,好好活着就行。”
苏沫儿只要前面的结论,至于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有过耳朵的必要。
好在田大壮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能把身契要回来掐在自己手里,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再不敢得寸进尺地肖想更多。
至于后面一家三口要怎么在城里落脚,阿娟治腿的钱又从哪儿来,他现在也顾不上去想,毕竟先把命保住比什么都重要。
她说着,就把收在荷包里的三张身契拿出来,交到田大壮手里。
“这个拿好,是你们的命根子。”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苏沫儿已经大概把整个社会结构和基本情况都摸透了。
这身契对于一个人而言,说是命根子一点儿都不为过。
如果这东西落在别人手里,就意味着这个人要成为掌握身契那个人的奴仆,一天不能将身契拿回来,那就一天脱不了奴籍。
一般种田干活的农民身份虽然卑微,但比起有奴籍的人,却还要高上一筹,毕竟人家可是实打实的自由之身。
尤其入了奴籍的人虽然可以在主人的安排下进行婚配,但生下的孩子会自动拥有奴籍,以后就是这一家的家生子奴才。
所以小拴儿虽然年纪小小,却也有张身契在,原因就在此。
田大壮抖着手,将三张身契小心地拿在手中,反复地看了又看。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样的乱世中,还能有脱离奴籍的一天!
不仅如此,就连自己的妻子儿子,也统统恢复了自由身,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肆意买卖,尤其不必担心会被卖到人肉铺子里去了!
但是他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很久,另外一个更严峻的现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他回避。
那就是为了在城里能落脚,身无分文的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田大壮想来想去,似乎就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继续卖身为奴。
想不到转了一圈,还是要回到原点,不过是从这个东家,再换到下一个东家。
田大壮的脸色阴晴不定,但他必须克制住自己,不能被苏沫儿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你是不是在想着,之后再去卖身为奴。”
冷不防的一句问话响起,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田大壮下意识地点头:“嗯。”
回答完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阿娟诧异地看着他,脱口道:“相公,你怎么……为什么?”
田大壮苦笑一声,没想到他早就被东家给看穿了,可笑他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原来在人家眼里,就像是在看个笑话一样。
他叹口气,只能实话实说:“小的也想过,有一把子力气,去做什么粗活重活都行,但是我们身无分文,现在住的客栈和用的药钱,吃的饭菜,都是东家给的。”
“以后要怎么在这个城里活下去,最快的来钱方式,就是卖身成奴。哪怕只有几两银子,也够她娘俩找个栖身之所,换几天药钱和饭钱了。”
他这回倒是直言不讳,却把阿娟听得眼泪涟涟的,直说是自己拖累了田大壮。
眼看着夫妇二人大有抱头痛哭的架势,苏沫儿才慢悠悠地又掏出什么东西,轻轻一甩,就掉落在二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