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一连轻伤的战士全部集合起来,扛着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其它是一水的三八式步枪三十支,另外什么钢盔、饭盒、水壶,这都是一连战士跟小鬼子拼刺刀得到的战利品,刚回来,还没上交,这回全拉来了。如今在三连的驻地门口一水摆开,支上一张桌子。石永胜往桌子后面一坐,沏上一杯茶叶沫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笔记本,还有一支铅笔,摆的端端正正。他朝一个战士使了个颜色,那个战士站在桌子前面清了清嗓子,拿了硬纸板做的大喇叭,开始了表演。
“三连的弟兄们听好了,你们已经被一连包围了,摆在你们面前的只要两条路,要么负隅顽抗当个缩头乌龟,要么现在就走出来接受一连改编......”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石永胜从桌子底下伸出一条腿来冲那个战士踹了一脚。
三连站岗的士兵早就跑去报告白全福了,白全福正睡得美呢,听见士兵砸门,不由得火大,怎么到了根据地还不让睡个好觉呢。他一打开门,还没等哨兵说话,就听见外边有人嚷嚷。
“......同志们哪,我们一连那是咱九大队最牛叉的连队,是咱九大队的旗帜,历经大大小小的战斗八十一次!那是战斗最多,歼敌最多,缴获最多的三多连队,谁不知道我们,啊,那可是受过支队表彰的,支队长亲授‘硬骨头一连’连旗。你们现在过来啊,瞧见了吗,步枪、机枪、迫击炮任你们挑,要是来晚了,嘿嘿......”
白全福瞪着大眼睛,指着外面问哨兵:
“这是谁啊这是?”
“一连连长石永胜。”
“他干什么?”
“他来咱三连招兵。”
“他来咱连招兵?!这他妈的石疯子,我日......快去叫指导员来。”
白全福慌慌张张的出门,一边走,一边别好衣扣。一处驻地大门,就看见三连的战士围成一个半圈。他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只见石大胜一脚踩在板凳上,手里还拿着扩音器在喊。白全福上去一把拨开石大胜的大喇叭,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
“石疯子,你想干什么?!”
“吆喝,老白啊,起这么早,再回去睡会儿,这里不用你帮忙,我们自己能搞定。”
“你搞个屁!竟然一大早的来我们三连挖人,石疯子,你是不是真疯了,你这叫明抢啊知道不知道!?”
“啥叫抢?我问你啥叫抢?日本鬼子来了那叫抢,我们是革命同志,怎么能叫抢呢?我是在动员我们的战士,加入到一个优秀连队共同杀鬼子,这还有错了?!”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真不愧是兼了指导员的职务啊,这小嘴还练得叭叭的,真能贫啊!我还不信了,咱九大队还没个纪律了。指导员!指导员来了没?”
“来了来了!”
指导员分开众人进了中圈,进来也是同样指责石大胜。
“石连长,你这手可就过分了啊。都是革命同志,都是共产党的队伍。在哪个连队不是打鬼子,不管是一连还是三连都没有什么区别嘛,是不是同志们?”
“季指导员,你就不要再动摇三连战士的革命热情了。哪能没有区别呢,同志们想打仗,想杀鬼子,可咱三连有啥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还打鬼子,打毛线吧。”
“指导员,别跟他废话了,他就是存心来捣乱的,他不是能吗,我看看到底有没有管得了他。指导员你这就去找大队长,咱去要个说法,还反了他了。我就这儿盯着,看他能拉走一个战士吧。”
季文东横了石大胜一眼,匆忙挤出了人群。
“哎呀,有个指导员就是好啊,还能分出兵力叫个增援啥的。不是我埋汰你,老白,别看大队长夸你几句你就上天了,能上天的都是鸡毛。你说你们三连除了叫增援,还能干点啥,就这些战士攥在你手里都快大半年了,快攥出水来了吧,打了几仗啊?缴获了几条枪啊?杀了几个鬼子啊?”
这就是三连的软肋,也是三连的逆鳞。老白气的老脸通红,他也是老革命了,三连就跟他拉扯起来的孩子一般,谁说他不好就像拿刀子剜他的肉一样疼痛。
“我们三连怎么打仗还轮不到你这个一连连长操心,我们执行的是上级的任务,首长让我们往哪儿打就往哪儿打,你管不着。你们一连打的倒是好,人都快打没了吧,就现在东倒西歪这几位,倒还能凑出一个加强班来哈。以后别叫你石连长了,叫你石班长吧,更贴切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石大胜同样也是气的压根痒痒,但同时意识到这就是白全福的激将法。随之一笑道: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这就是嫉妒。我只想跟三连的战士们说话,想打鬼子的就来我们一连!”
阿云嘎带着宋晓兵、老疤瘌坐在房顶上看热闹。
这场热闹早就在青牛李传开了,就像看大戏一样,阿云嘎他们跑过来看,也不忘了手里抄起一根兔子腿,人太多挤不进去,幸好她分量轻,让老疤瘌和宋晓兵合力给举上了墙头,阿云嘎顺着墙头又跑到了老乡的屋顶上。这时,房脊上正做了一溜小孩,看着阿云嘎过来,眼珠子纷纷盯在了她手中的兔子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看他们没出息的样子,阿云嘎将手里的兔子腿递给他们,怕他们抢,还得维持秩序。
“一人一口,轮着来,不许咬大口。”
这些小孩还真听话,一人咬一口后就传给另一个孩子,别人吃时,他还紧盯着,恐怕别人不守规矩。
这个时候,石疯子还在跟白全福斗嘴,什么难听的都说出来了,甚至连他们刚加入队伍时的各种丑事都彼此翻了个底朝天。围着的战士们就像在街头听相声一样可乐,不时发出阵阵的欢笑声,口哨声起哄声不绝于耳。阿云嘎也看得直跺脚,喜不自胜。宋晓兵只顾上冷笑,冷不丁嘟囔一句“丢人!”。老疤瘌在一边也不是坐着,完全是一副半躺的姿势,手里抄着一个酒囊,不时地就嘬一口,晒着太阳,还有戏看,这小姿势简直是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