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真不愧是豺狼虎豹啊!”
花明疏得知墨醉白的真实身份后, 忍不住发出灵魂的感叹,她之前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舜音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花明疏赶紧捧上笑脸, “我是说你们郎才女貌!”
舜音将信未信的看着她, 抬指轻轻戳了她一下。
大战过后已经时隔两天,现在战场打扫干净, 边关恢复宁静。
长孙雄脱离危险, 舜音不用再天天守在身边, 有徐庆河照顾着,长孙雄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舜音忙里偷闲, 跟花明疏坐在帐篷里品着茶。
这段时间大家一直神经紧绷, 可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墨醉白掀开帐帘走回来,花明疏本来就有些怕他, 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更加惧怕, 见他回来了,不敢多坐, 恭敬的行了一礼, 就赶紧告辞离开了。
舜音看着花明疏慌张的身影,哑然失笑, 花明疏整日天不怕地不怕的, 偏偏每次看到墨醉白都像老鼠见了猫, 一副恨不能溜着墙边走的样子。
她抬头看向墨醉白, 眼中溢出促狭的光, “皇太孙殿下, 你说你是不是长得有点吓人, 不然明疏为什么那么怕你?”
墨醉白坐下,故意靠近她,一整张面容暴露在她眼前,“那你好好看看,可有吓人的地方?”
舜音目光专注地望向他,神色认真了起来。
这几天边关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善后,墨醉白一直忙的停不下来,她也要忙着照顾长孙雄,两人一直没有时间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她现在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才察觉自己真的很想他。
因为墨醉白之前脸上总带着面具,所以他脸的面庞很白,配上凌厉的五官,俊美无俦,阳光从营帐窗口照进来,莹莹润润的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锋利的眉眼,平添了几分温润。
墨醉白本来就长了一张处处合舜音的心意的面庞,不然她当年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
如今想来她还觉得有些兴奋,她芳心暗许多年的人不但死而复生,还成了她的相公,最重要的是……他长得依然这么好看!
舜音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指尖从墨醉白的眉骨滑落,慢慢滑向总是微微绷着的唇角,喜欢的用指腹蹭了蹭。
墨醉白捉住她的手,语气里染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危险,“再摸下去,我可就要去洗冷水澡了。”
舜音立即收回了手,他们现在可是在兵营里,住的是帐篷,半点也不敢胡来。
墨醉白看着她紧张的小模样,浅浅笑了笑,把她拉进怀里,“偷偷抱一抱还是可以的。”
舜音不安的看着帐篷门帘的方向,“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谁敢?谁敢往我娘子的帐篷里跑,我就打他两百大板!”
墨醉白说的一本正经,逗得舜音露出好看的笑靥。
墨醉白把脸埋到她的颈肩处,使劲嗅了一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感叹,“想死我了。”
他现在这样抱着舜音,闻着舜音身上熟悉的香味,才觉得僵硬的身体活了过来。
从那天他收到急信起,这颗心就一直是不安的,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有陪舜音来边关,他就应该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由他自己来守着。
“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舜音轻轻环抱住他的脖子,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盈盈一笑,“嗯,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其实在看到外公受伤的那一刻,在面对千军万马的那一刻,在得知琉铮另一个身份的那一刻,她都希望他能陪在她的身旁。
两人像是想要把这么多天的拥抱都补回来一样,相拥了很久才分开,恨不能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舜音靠在墨醉白怀里,墨醉白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感觉着掌下传来的温热触感,“宝宝好像变大了,等会让徐庆河来给你看看,李大夫虽然说孩子安然无恙,但还是再确准一些才好。”
舜音乖乖点头,“你把我有孕的事告诉皇爷爷了吗?”
“嗯,皇爷爷特别开心,说等你回去之后,要把他私库的钥匙送给你,以后里面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了。”
舜音眼睛微亮,“陛下的私库能有我那个小库房十个大吧?”
墨醉白没有否认,唇角勾起,笑了一下,“朝臣们本来还想闹事,后来听说我不但回朝了,还连孩子都有了,这继承人一个连着一个,他们彻底打消了从旁支选皇储的心思,全都老实下来了。”
舜音听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象着那些大臣吃瘪的样子,开心道:“那咱们孩子来得还真及时。”
墨醉白无声无息地扬唇。
舜音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语气骄矜,“我告诉你,你现在虽然是皇太孙,但是在我这儿,你永远都只是我夫君。”
“是,娘子大人。”墨醉白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唇边带笑,“我和宝宝都只听你的。”
舜音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眼眸晶亮,眼底一点冷意都没有,只有暖融融的爱意。
墨醉白看着她灿若烟霞的笑脸,目光不自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视线微微停滞。
他怕再待下去真的要去洗冷水澡了,只能将她放开,帮她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裙摆。
舜音眼中含笑,只当没看见刚才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灼烫热意。
墨醉白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听说外公醒了,我们去看望外公吧。”
舜音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她也正想去看望外公,外公身体底子好,但年纪毕竟大了,这两天虽然恢复的不错,但徐庆河说至少还要养上半年才能完全恢复。
两人来到长孙雄的帐篷中,琉铮也在这里,正坐在床边跟长孙雄说话,眼睛微微红着,看到他们赶紧站了起来,他迟疑的看了墨醉白一眼,紧张的低下头去,还是那副话不多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来他是前几天在战场上勇猛厮杀的那个少年。
长孙雄今天精神不错,已经能靠在软枕上坐着了,他看到墨醉白连忙就想行礼。
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敌军不但已经被击退了,孙女婿还变成了皇长孙,就连孙女都已经怀了身孕,好消息接二连三,让他应接不暇,到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这些消息简直比灵丹妙药还要有用,他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墨醉白赶紧拦下长孙雄,“外公,您不必拘束,还像以前一样便好,我在您面前,只是您的孙女婿。”
长孙雄迟疑了一下,见舜音在旁边点头,他才‘欸’了一声,拘谨的坐了回去,他这一辈子只知道向皇帝效忠,皇太孙在他心里是君,让他这个臣子坐着,他还有些不适应。
他清了一下嗓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墨醉白坐下,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声音迟疑道:“殿下,老臣有事情要对你说。”
墨醉白见他神色郑重,便在床边坐了下来,等着他开口。
舜音看着旁边一直低着头的琉铮,隐约猜到外公要说什么,她走过去站到墨醉白旁边,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墨醉白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握进手心里,递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舜音担心他等会要发怒,不自觉有些紧张,先求饶的挠了挠他的掌心,墨醉白当她在跟自己玩闹,也轻轻的挠了回去。
长孙雄看向琉铮,他早就想将琉铮曾经是北漠细作的事告知墨醉白,只是这些天他一直身体虚弱,无法开口,可这事一天不解决,他就寝食难安,今日精神好了一点,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决。
琉铮立即跪到了墨醉白面前,低垂着头,身体绷得紧紧的,开口时声音沉重,“殿下,我有一件事要向您坦诚。”
墨醉白眉间一跳,看了看他们三人严肃的面庞,又低头看向琉铮,眉宇间闪过一丝了然。
舜音狐疑地看了一眼墨醉白,莫名觉得墨醉白的神色有些古怪,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似的。
墨醉白唇畔弯起一抹笑意,轻轻捏了一下舜音的指尖,缓声开口:“不必说了,你们要说的事情,我隐约能猜到几分。”
“不!殿下,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今天这件事琉铮必须向你坦白。”长孙雄急切地说着,竟然也要翻身跪下,他眼中全是沉痛之色,声音也格外沉重,“老臣一生忠君爱国,不想家中儿孙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如果琉铮一直养在老臣膝下,老臣一定亲自用军法处置他,但琉铮从小流离在外,被人误导入歧途,是老臣的责任,老臣无法责怪他,今日琉铮说出实情之后,老臣愿意一己承担一切后果,只求殿下给琉铮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还年轻,老臣实在不愿意看他的一生就这样毁了。”
“外公!”琉铮眼眶瞬间变红了,急忙去拦他,“我做过的错事我自己承担,您身体还未恢复,赶紧回去躺着,殿下得知实情之后就算要杀了我,我也甘愿承受,这都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您不必为我求情,我已经别无所求,只希望能不连累你和阿姊。”
长孙雄根本不听劝,无论如何都要下床。
墨醉白亲自按住长孙雄,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声音温润道:“外公,你们不必如此,琉铮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先躺下听我慢慢说。”
全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全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琉铮惊讶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震撼,“怎么可能?”
墨醉白扶长孙雄躺回床上,长孙雄还未回过神来,下意识躺了回去。
舜音心里着急,轻轻推了墨醉白一下,“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墨醉白唇边笑意未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头看向琉铮,“你是我的暗卫,是要贴身保护我,会知道我很多秘密的人,当然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我才会把你留在身边,你们训练的地方连只苍蝇都飞进不去,你以为萧从恕的人联系你,我会不知道么?”
琉铮神色慌乱起来,眼睛不安地看着他,“那为何……”
“我当时就派了人去调查此事,弄清楚了无清大师的身份,也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我知道你并非真心想帮北漠,便没有揭穿此事,将你留了下来。”墨醉白轻轻拍了拍琉铮的肩膀,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你没有让我失望,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我甚至还借你之手给萧从恕传递过假的消息,所以你有过,但也有功,两相抵除,不必受罚。”
大家震惊的听完,无不感到惊讶。
琉铮还是难以置信,觉得就像在做梦一样。
这些年来他一直愧疚难安,内心不断挣扎,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家坦白此事,没想到墨醉白竟然早就知道,他不但知道,还选择相信他,继续把他留在身边,这简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舜音算是听明白了,墨醉白果然‘老奸巨猾’,他不但早就知道萧从恕的算计,还将计就计,反而利用琉铮算计过萧从恕,萧从恕如果没有死,现在得知此事恐怕又要吐出一口血来。
她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毕竟此事可大可小,如果墨醉白真的因为此事怪罪琉铮,她还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孙雄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殿下,您不惩罚琉铮?”
“此事以后不必再提,也不必让其他人知道,只有我们四个知道即可。”墨醉白笑了一下,“于公,琉铮是跟我出生入死过的暗卫,我既然选择相信他,就不会质疑他,也不会再惩罚他,于私,他是舜娘的弟弟,我更不会怪他,他从小没有亲人在身旁,我们这些亲人给予他爱护和包容都是应该的,如果此事外公你有责任,那么我和舜娘也都有责任,咱们是一家人,不需要计较那么多,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就这样过去吧。”
琉铮早就红着眼睛哭了出来,肩膀不断抽动,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哭的停不下来。
长孙雄亦跟着红了眼眶,墨醉白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是真心实意把他们当家人,也是真的对舜音好。
谁都没想到一直担心的事就这样轻松解决了,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琉铮擦净脸上的泪,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姐夫,我替您守着边关,用一生来赎罪。”
墨醉白抬头看向舜音,舜音轻轻点了点头,历经这一场战役,她能看得出来,琉铮其实很适合带兵打仗,他是遇强则强的性子,如果选择留在边关,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还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墨醉白点头答应下来,重新把琉铮扶了起来。
四人留在屋子里说了许久话,阴霾过后,大家心情都渐渐开朗起来,直到长孙雄累的睡去,舜音和墨醉白才离开,琉铮留下继续守着长孙雄。
舜音跟墨醉白一起走出营帐,舜音抬头看着墨醉白的侧脸,“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阿弟的事,害我一直蒙在鼓里,我知道真相的时候都快吓死了,还很担心你会因此事而生气。”
墨醉白低声道:“我想等琉铮自己亲口说出来。”
舜音明白过来,墨醉白这是在给琉铮机会,琉铮自己坦承此事和被发现,差别还是很大的。
幸好琉铮没有让墨醉白失望,琉铮从来都不曾动摇过立场,更在此次战事中立了功,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大邺这一边。
她眉宇舒展,抿唇笑了一下,知道他是在真心对她的家人好。
舜音叹服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有暗卫会在暗中专门负责帮我打探消息,有的时候消息才是决胜的关键。”墨醉白压了下嘴角,瞥她一眼,语气酸了起来,“不过也有我不知道的事,像萧从恕什么时候喜欢上你这件事,我就不知道。”
舜音心里一紧,知道萧从恕那天在战场上说的那些话,必然是瞒不过墨醉白的。
她显露笑颜,讨好地勾住墨醉白的手指,“夫君,人都死了,就不用秋后算账了吧。”
墨醉白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将她的手指勾进了手心里。
舜音笑道:“上次谁说我醋坛子打翻了来着?”
“谁啊?”墨醉白故作不知地挠了挠眉心,“可能那个人没料到自己的醋坛子打翻后会更酸吧。”
舜音嘴角上扬,没忍住笑了出来。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舜音轻声细语哄了片刻,总算把萧从恕的事绕过去了,墨醉白那个醋坛子里的酸味可算少了一些。
舜音想回琉铮的事,疑惑问:“你明知阿弟的身份,这些年还敢把他留在身边,就不怕阿弟会出卖你吗?如果他把你假死的事告诉萧从恕,你和皇爷爷的计划不就全都泡汤了,你可有想过后果?”
墨醉白手指插入舜音的指缝,跟她十指紧扣,语气寻常,“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既然信得过琉铮,就相信琉铮的为人,知道琉铮不会真的出卖他。
舜音仔细想了想,发现墨醉白能赢过萧从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墨醉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萧从恕则是完全相反,萧从恕身边的人对于他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就连亲人也是一样,他从来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他自己,。
舜音想了想问:“萧绿嫣还在京城,你想怎么处理?”
这辈子萧绿嫣就是被萧从恕舍弃掉的人,从萧从恕叛变的那刻起,萧绿嫣就注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得知北漠叛变的时候,我已经判了北漠在京的众人抄家流放,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被流放出京了。”
“不处死?”舜音微微有些惊讶,起兵造反是罪无可恕的大罪,按理来说是要灭九族的。
墨醉白轻轻点头,解释道:“能被萧从恕留在京城里的人,都是被他舍弃掉用来做障眼法的,应该不清楚他造反的事,所以我决定从轻发落。”
舜音认同他的做法,微微颔首。
她心中不免有些唏嘘,易琨生当初费尽一切心思娶了萧绿嫣,甚至不惜坏了萧绿嫣的名声,现在被北漠连累抄家流放也许就是他的报应。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谁都无法逃脱。
“况且……”墨醉白继续说着,漫不经心地挑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我也想给你和我们的孩子积点福,不想见那么多血腥。”
舜音莞尔,轻轻往他身上靠了靠,心中一片柔软。
乌金西坠,他们走到山坡上,看着平静的兵营,目光里满是欣慰,浅色的金光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笼罩在了金灿灿的光里。
沉沉暮色当中,他们彼此相望。
夜里,舜音洗漱回来,发现墨醉白早早的躺进了被子里,还躺在了她平时睡觉的位置,将身上的被子盖的严严实实。
舜音放下擦头发的巾布,疑惑问:“你在做什么呢?”
墨醉白眨了一下眼睛,掀开被子,“给我娘子暖床。”
舜音抿唇一笑,从善如流地爬进被窝里,夸张地喟叹一声。
边关的夜晚极冷,每次进被窝时被子都是凉的,半天才能暖过来,今天却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有人暖床可真好。”
墨醉白把被子盖上,将她搂进怀里。
舜音躺在他的胳膊上,面上浮起几分揶揄的神色来,打趣道:“皇太孙殿下,您现在身份尊贵,我哪敢用你给我暖床啊?”
墨醉白唇角浅浅勾起,“九千岁暖得了床,皇太孙自然也暖得,我啊,只想给我娘子暖一辈子床。”
两人靠得极近,说话的时候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湿润气息。
墨醉白无声地低头看她,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交织在一起,越靠越近。
月光从帐篷的缝隙里悄悄爬进来,两人躲在被子里,偷偷接了一个吻,像做坏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