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丞相之所以将安霁的消息封锁了那么久,那么死,就是因为,真实的情况是,安霁根本不是和黎烁战了平手,而是被黎烁掳走,当作生孩子的工具了。”
安瑟说到此处,脸上神色奇异,“就跟韶国那被留下来的一小搓男人一样,只是为了保证可以有后代的延续。”
安然问,“可是,要生孩子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安霁呀?”
“黎烁不可以找其他的男人吗?”
安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因为,黎烁想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后代,而为此,她就要将这天下间足够强大的男人找来。”
“安霁就是那个男人。”
安然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因为这当中,有太多可以细细说道的地方了。
比如说,两个强大的人结合,诞下的孩子,就一定会是强大的吗?
黎烁是如何保证她的后代,一定会有超强的实力的呢?
既然为此不惜要捕捉一国之主的安霁,那黎烁肯定是认定了他吧。
只不过,这些能够细说的地方,对于年纪尚小的安然来说,并不是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就想到的。
甚至,她压根就没有这些疑惑,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迷糊。
安瑟也没有太多要跟安然解释这其中细节问题的意图。
她显然是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的,却没有想法跟安然一一道来,只是想大概把这件事情跟安然说清楚。
安然一开始听安瑟讲的重点也是想听关于孟子苓的事情,这听了一会儿也没见安瑟讲到有关孟子苓的一分一毫,反倒是听了一耳朵的前任国主安霁的事,有些不耐烦。
“姐姐,这些事情,跟子苓哥哥有什么关系呀?”
她按捺不住心情,率先就问安瑟。
安瑟捏捏她的小脸蛋,“别急,我这就讲到他。”
“后来安霁能够从韶国回来,其实要感谢丞相,因为是丞相精心策划许久,甚至以身犯险,深入韶国,去将安霁救了回来。”
“只是安霁回来了,丞相却没能回得来,被韶国的人抓住。”
她道,“而安霁回来以后,也没有再去就这位丞相,权当没有他这个人,只守着自己的小公主,一味地藏在深宫里,想来是在韶国的日子让他害怕了。”
安然纵使再想听到有关孟子苓的事情,在听见安瑟讲这位丞相惨被抛弃的命运之时,也不由得为他升起了几分怜悯的心。
“那这丞相,也太惨了吧,流落他乡不说,还被自己忠心对待的主子给抛弃了。”
“是啊。”
安瑟笑容莫名,还透着点暖,“但若不是安霁心肠的狠毒,恐怕你也就遇不到你的子苓哥哥了哦。”
安然还沉浸在感慨这位丞相命运之悲惨的心情当中,乍然听到安瑟这带着些调侃的话,还有点没有转过弯来。
这跟她的子苓哥哥有什么关系呀?
安然脸上懵懂,很是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安瑟,“姐姐你在说什么呀?”
安瑟方才已经捏过安然柔软的小脸蛋了,此刻指尖还停留有那未消散的余温和触感,看到安然这傻傻的还在状况之外的表情,可爱得紧,一下就又有点手痒痒了。
她没忍住,再次戳了戳安然的面颊。
但很是克制,只是指腹碰到了她的肌肤,一触即分。
安然被安瑟的动作吸引,下意识垂下眼睑去看安瑟碰她的手。
“小然,那个丞相的名字,叫孟子茯。”
她听到了安瑟平静中又显出些面对她时柔软的嗓音。
彼时的安然还在想安瑟方才戳她的那个动作,“哦。”
安瑟看安然没有反应过来,进一步提醒,“小然,不久前你说,你子苓哥哥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安然脑子都没动,嘴巴就跟着出声了,“茯。”
她本想问安瑟,之前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怎么还要问她这种问题。
可刚说出这个答案没几秒,安然还懵懂着的脑子就跟倒完了一罐子水一样,通透了。
茯,孟子茯。
子苓。
几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转来转去,安然终于回过味来了。
“子苓哥哥的父亲,就是这位被留在韶国的丞相大人呀。”
安瑟笑着点点头。
“你的子苓哥哥,带着他的父亲,从韶国逃出来了。”
所以他们从韶国逃出来以后,想来昭国,也是为了回到故乡。
但很明显,昭国的国主,无论是前任还是现任,都不可能给逃亡的他们以庇护,他们必须自己寻求生路。
而最终,这条生路,就是孟子苓口中所说的,去天衍宗,成为一个弟子,踏上修仙的道路。
若是能够修得大道,即使是皇室,在面对着他们时,也要多掂量几分。
安瑟浅浅地把这些因果联系和安然讲了一下。
小丫头年纪小,虽然悟性高,脑子灵活,但对外界了解不多,讲太详细,也听不大懂。
安然听完安瑟耐心的些微解释,似乎是能理解一些了。
她搓搓手,“也就是说,子苓哥哥,再一次从我们家逃走了。”
因为孟子苓早就察觉到安瑟对他的身份怀有疑虑,甚至有可能怀疑到他真实的身份上,其实在养好身体之后,就一直在找机会逃跑。
只是之前安瑟因着安然被狐狸咬伤的事情待在家里,总不出门,他也就找不到机会跑走。
这下安瑟出门了,他也就忽悠着安然跳窗,然后就跑了。
不过还算他有些许良心,没有真正不顾安然的死活,在跑之前,还懂得把安然藏在一个比较隐蔽和安全的地方。
安瑟回家时发现屋子里空落落的,就知道是孟子苓逃走了。
她早就明白会发生这一遭,心中担心的,就是不见的安然。
幸运的是没找太久,她在院子外稻草堆里找到了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安然。
扒开稻草堆的时候,安然还双手抱着膝盖,在里头睡得正迷糊呢。
她轻轻唤醒安然,问安然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安然揉揉眼睛,说:“子苓哥哥说,要和我玩木头人的游戏,他把我放到这里面,不让我动,说是过一会儿来看我,如果我动了,就要惩罚我。”
“这里暗暗的,闷闷的,我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就睡过去啦。”
她刚说完,就一拍脑袋,“糟糕,我动了,子苓哥哥该惩罚我了。”
安瑟当时还有点生气,“你的子苓哥哥已经不见了。”
她双手伸入安然腋下,把坐着的安然抱了出来,让她站好。
冷风一吹,还有点迷迷瞪瞪的安然就清醒了几分。
然后她就听到自家姐姐面容严肃地问她,为什么不听话。
解释完原因,安瑟呼出一口气,牵着安然的手,一起回了家。
安然却是不舍地望了望被扒拉开的稻草堆,仰头看安瑟,“姐姐,以后子苓哥哥还会回来吗?”
毫无疑问,以孟子苓的身份来讲,他绝对是一个沾惹不得的麻烦。
安然单纯,想不明白,安瑟却是明白得透透的。
安然先前对孟子苓的情愫她都看在眼里,也不愿意让孟子苓在安然心里留下太多痕迹。
她道,“不会了,他有他自己要走的路。”
安瑟蹲下身,和安然平视,“小然,你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你们两个的路,是没有交集的,以后,不要再想他了哦。”
她说得柔和,话语却是毫不留情的决绝,安然心里感到一阵难言的忧伤。
她甩开安瑟的手,噔噔噔跑回了房间里,把自己缩进了被窝。
而安瑟也顾念着安然的难受心情,没来太打扰她。
就这样,安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想着自己的子苓哥哥,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当她醒来,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闷雷声响。
安然来不及细想,就不假思索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但那雷劈的响声只有一下,便消失不见。
她的身上忽地照了满身的光彩,有什么东西涌入她的身体当中,让她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安然觉得自己好像要飞上天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天边的万道霞光。
“小然,你成功了。”
安然呆愣愣转过头去。
她对面的男人怀着温和的笑意,面容灿若朝阳,直把那绚丽的霞光也比了下去。
周身却有点清冷气息萦绕。
“师尊。”安然叫道。
这是她在缥缈宗修炼时的师尊——孟子苓。
也是几百年前就已飞升上仙界的子苓上仙。
几百年后,他机缘巧合之下回到缥缈宗,为了报答当初缥缈宗对他的栽培之情,便在宗门里收了一个弟子。
而她,就是这个幸运的人。
心里忽然涌上些汹涌的热意,安然不知道此刻的她心情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大道得成的喜悦,还是对师尊细心呵护的感恩?
她面前孟子苓的面容模糊了。
孟子苓缓步踏来,依旧是那个温和的笑。
他指腹温柔地擦过安然的眼尾,“怎么哭了呢?”
安然吸吸鼻子,粗鲁地拂去自己面上的泪水,躲避着孟子苓的目光,“我,我这是太高兴了。”
她终于,终于能够飞升仙界,和师尊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是的,苦熬这么久,她不是为了所谓的大道,也不是为了浮华名利,只是单纯的想要去师尊在的地方,永远地陪在他身边。
天边那相比平时来讲显得灿烂万分的霞光已经缓缓消散,露出了天空本来的色彩。
正是傍晚时分,原来的霞色也很是瑰丽,彩云漫天。
孟子苓侧过头去,“小然,你看。”
安然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绚烂的云霞被破开,四匹浑身雪白的马拉着一架马车从天空降到不远处。
走近了看才发现,那马的头上还长着尖尖长长的角,随着每一次头的晃动划出白灿灿的光。
马车只是一个架子,四面都飘着轻烟似的纱,珠帘晃动,流光溢彩。
孟子苓牵着她的手登上马车,薄纱一触及分,香风拂面。
当她坐好,马车即刻启动,稳稳驶向天际,两旁流云飞速后退,不过片刻,安然便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是明亮光洁的,但又好像与人间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宫殿巍峨高耸,和山花树草混在一处,烟云缭绕看不分明。
白鹤从她头顶飞过,几根羽毛慢悠悠落下,安然伸手接住,那羽毛便在掌心化作虚无。
孟子苓说:“小然,欢迎来到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