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安然这句质问的话,欧阳鹏程在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
他板着个脸,呵斥道,“怎么跟父亲说话的?没大没小。”
安然和简伯怡皆是无语地看着他。
而他浑然不觉,目光只盯在安然的头顶。
开头的这句呵斥仿佛给了他力量,他脑海中的思绪清晰起来,连周身的气势都开始大涨,越发理直气壮了。
“我出差,就是要来这里谈事情的。”
欧阳鹏程粗声粗气地讲,好似是要为了证明自己,把“就是”和“这里”几个字咬得极重。
安然静静地瞥他一眼,并不为此而压倒。
开玩笑,更大的威压她都承受过,还怕这种装腔作势吗?
她平静地问,“你不是要去外地出差么?”
“而且,你前两天就走了。”
这两句话轻飘飘的,却把欧阳鹏程所有试图辩解的话都堵死了。
他要怎么辩解呢?
说自己刚刚出差完回来,刚好在这家酒店歇歇脚,或者谈事情?
可是他不久前已经当着简伯怡的面说了,就是到这里来出差。
又要说自己是正准备出差吗?
可他是几天前走的,怎么也不可能在这里待上个几天才准备出差吧。
虽然,他这段日子确实是一直待在这里。
欧阳鹏程的脸色有些难看。
倘若此刻在场的只有他和安然两人,他倒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甚至连心虚都可能没有。
关键就是,现在还有第三个人在。
而这第三个人,是简伯怡。
简伯怡是谁啊,
这可是简氏集团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继承人哪。
他以后可还在想着法子要跟简伯怡搭好一层关系,准备跟人家做做生意的呢。
若是简氏集团肯洒洒水,分给他那么一小杯羹,他的事业就可以更上一层楼。
要搭好关系,势必要给简伯怡留下好印象。
是以,欧阳鹏程在简伯怡面前可不敢随便就对安然发火。
他心中不由有些怨自己这个大女儿。
真是个没眼力见的,一点也不知道看场合,这脑袋真是笨的要死。
不知道在外头要给她父亲帮衬留面子吗?
他的形象不好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欧阳鹏程痛心疾首,想起让他扬眉吐气的欧阳安晴来。
这个大女儿可真是比不上小女儿啊。
果然,一个是他的种,一个不是他的种,这区别不就出来了吗。
他按捺下火气,梗着脖子,语气强硬,“你不信,我可以把领班叫上来,她全都知道。”
“让她给你说说清楚。”
安然弯弯唇角,笑容不知道是何意味,转瞬即逝。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欧阳鹏程看。
那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欧阳鹏程心里越发不舒坦了。
他这辈子还没被一个黄毛丫头大庭广众之下堵在电梯门前的时候呢。
狼狈感和耻辱感涌上他的心头。
一阵悠扬的钢琴演奏的纯音乐横空飘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打断了安然和欧阳鹏程的对峙。
欧阳鹏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借此机会转开视线,避开
安然的直视。
他看向纯音乐发出的源头。
简伯怡伸手进入口袋,面色不悦。
似乎他对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的响起很是不爽,不满意有人打电话来打扰他。
在欧阳鹏程的殷切的注视之下,简伯怡看向亮着的手机屏幕。
当眼神转向屏幕的一刹那,他不耐的表情瞬间变化了。
尽管并不明显,却仍旧有一种郑重以对的态度在。
他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一下,将手机凑近了耳畔,“母亲。”
在听到简伯怡喊出“母亲”这两个字的时候,离他几步开外的欧阳鹏程挺了挺胸膛,整整自己的衣襟,就好像正面对着简安山一般。
安然还是那副样子,既不过分紧张,也不过分懒散。
她百无聊赖地研究着自己的拐杖。
抬起拐杖,往地上落去,发出了不轻不响的橡胶摩擦咯吱的声音。
欧阳鹏程立刻瞪了她一眼。
这小兔崽子知不知道看场合?
人简伯怡在跟他母亲打电话呢,能不能安静点!
能不能少给人惹些麻烦!
果然她到哪里都是给人添麻烦的存在。
安然恍若未觉。
她才懒得来理这么个男人呢。
自以为被忽视个彻底的欧阳鹏程更是怒火积攒。
但鉴于简伯怡在场,他只得暂且隐忍不发。
欧阳鹏程隐晦地看看简伯怡,又看向安然。
臭丫头,看他之后怎么管教她。
这做人做子女的道理,他是不得不要教了。
不然她是一点也不懂。
手机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简伯
怡道,“是。”
又过了几秒,他稍稍露出点惊讶的神色。
“他不见了?”
随着手机那头人的说话,简伯怡的神情凝重起来,“好的,我明白了。”
下一秒,他那凝重的神情又停滞了,“现在吗?”
简伯怡有些迟疑。
他看了安然一眼,用手捂住了手机,“可是,我现在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可不可以等我······”
话还没说完,简伯怡就消了音。
他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整张脸也绷住了。
这显得他较寻常严肃冷漠了些许。
简伯怡沉默了三四秒,似乎是在抗议和拒绝。
但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绷直的身子松垮下来,那抿紧的唇再次张开,“好。”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就回去。”
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沮丧也是淡淡的,掩藏在他耀眼吸睛的外表之下。
不为一般人所注意。
简伯怡垂下了手,将手机紧紧攥着。
他停顿一秒,看向安然,原先潋滟生辉的眼眸有些许的黯淡,还蕴含着丝丝缕缕的歉意。
“我得先回去一趟。”
简伯怡抱歉地说:“今天这餐饭,可能要等到来日补偿了。”
安然没有什么话好讲。
但目睹了方才简伯怡从反抗到妥协的全过程,她只觉得这人有些许的靠不住。
他有他现在暂时无法突破和反抗的存在。
他的弱点过于明显了。
转念一想,她遇见过的气运之子当中,又有哪个是真正靠谱的呢?
安然快速过了
一遍,心里暗暗摇头,果断下了个结论。
没有一个人。
“哦。”安然表示她知道了。
然而简伯怡却还在犹豫当中。
尽管他不得不回去,却也无法把安然就此撇在一边,置之不理。
明眼人都知道,欧阳鹏程已经对她很是生气了,只是碍于他在场,才不得不压下点火气。
如果只留她和欧阳鹏程二人,她一定是弱势的那一方。
简伯怡说:“我把你送回去。”
一旁早就对安然怨得牙痒痒的欧阳鹏程自觉时机已到,立马见缝插针,“伯怡啊,你要有事情的话,大可先行离去。”
“然然这边,有我在呢。”
他挤出一个慈爱的笑来,“我把她带回家里去就好。”
欧阳鹏程是安然的父亲,于情于理,由他送安然回去,都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简伯怡无可辩驳。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身份。
他沉默了。
想要挂一个习以为常的笑,也笑不出来。
可简伯怡不愿意将她就这么放到欧阳鹏程的手上。
两种矛盾的情感在他心中交战,致使他半晌不愿意动一动脚步。
欧阳鹏程是个人精,岂能看不出来简伯怡的犹豫与不愿,但他偏偏就能在这种小事情上简短地拿捏简伯怡一会儿。
他状似善解人意地问简伯怡,“伯怡啊,你是还有什么话想对然然讲吗?”
这是在暗暗地催简伯怡走了。
他摇头,对安然说:“我走了。”
安然回,“好。”
简伯怡又说:“照顾好自
己。”
安然照旧是一个“好”字。
简伯怡见她是真的平静如湖水,才走向电梯。
很快那门就开了,他进去,面容在门的缝隙中越来越小,最后不见。
欧阳鹏程死死地盯着显示屏,看那上头的数字不断往下跳动,直到最后,到达一层大厅。
他松了口气。
松完这口气,他便转过身来。
此刻的他,好像换了张野兽的脸,狰狞扭曲,满载着压抑许久的怒火。
“欧阳安晴。”他喊,“你给老子过来。”
安然对欧阳鹏程的翻脸早有准备,趁他的注意力被电梯吸引过去的时候,便拄着拐杖往走廊后头退去。
长长的走廊宽阔敞亮,两边却并不是包厢,而是挂了装饰品的墙。
真正的包厢,还要在走廊拐了两道弯之后才能出现第一个,此后,则是第二个。
这一层楼只有两个包厢。
这就是金澜酒店与其他酒店不同的地方。
每层楼都会有不同数量的,满足顾客需求的包厢或房间。
而这一层的这两个包厢,一个被欧阳鹏程占了,另一个是简伯怡要带安然来吃饭的点,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层楼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也不会再来其他人了。
欧阳鹏程望望角落里正在安静工作着的摄像头。
毫无畏惧。
就算他做出点什么事,金澜酒店的人敢往外泄露吗?
泄露,就意味着给自己惹更大的麻烦。
看到安然往后退了许多,他嘲笑起她来,“现在知道怕了?”
“刚才
顶撞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一怕呢?”
安然专心致志地朝后挪,并不理他。
她现下腿脚不便,但身手还是在的。
欧阳鹏程想动她,差了不知道多少火候。
可她又不想太累。
方才她就已经看好了,再过几步的拐角,就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只要她到那里,就能省心许多。
绝对揍欧阳鹏程一个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