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大臣们惊诧过后,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说。
朝中谁人未曾听说过端王的大名,且不说他如何优异,最重要的一点,端王才是太上皇曾经最宠爱的一位皇子!
所有人都在猜测,若非后来端王突发恶疾暴毙,这皇位,哪里有当今圣上的份!
只是这些事情,在顾修璂登机之后,渐渐成为了触之即死的禁区。
有再多的爱恨情仇,也随着故人的离去,渐渐埋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顾修璂被汗浸湿的手心用力收紧,又缓缓松开,竟从龙椅上站起身,亲自一步步走到了穆玄瑾面前,细细打量着他。
隔着一道冰冷的冠冕,伯侄两人眉眼间依稀能看到一丝相似,只浑身的气场,却是截然不同。
“你现如今,是叫玄瑾对吧。”
顾修璂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未曾感受到过这般紧张的情绪。
“你该叫朕一声皇伯父才对,上次
见时,你还是被乳娘抱在怀里的小不点,朕竟糊涂至此,叫皇帝的血脉流落民间这么些年!”
说到伤心处,他一双锐利的鹰眸甚至还带了星星点点的泪意,神色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穆玄瑾的手腕,口中也在不断地强调着,面前的人是皇帝,同时也是他的皇伯父。
他们,才是血脉相连之人。
“好在,现在一切都还不晚,你好好地长到了这般大,朕心甚慰,择日,便随着朕一同回宫吧。”
话音落下,一旁顾君朝的脸色霎时难看的几近失态,看向穆玄瑾的目光中,也由刚开始的欣赏,转变为了深深的厌恶和忌惮。
他万万没有想到,只不过参加了一场传胪大典,原本十分看好想要重用的属下,竟然变成了同宗同族的亲堂弟!
穆玄瑾透过顾修璂,似乎看到了昔日自己父亲的脸。
他薄唇动了动,终究
还是掩下了眼底的复杂,只深深一拜。
“陛下皇恩浩荡,草民甚是惶恐,早在近二十年前,草民便已经随着养父改为穆姓,并非是什么尊贵的小殿下。”
顾修璂脸色一僵,又道。
“不过是个姓氏,你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脉,朕即刻下旨,叫你改回顾姓便是!”
穆玄瑾再次后退一步,举止间并不见几分亲昵,却也不至于失礼。
“草民无心什么泼天富贵,只是想尽心辅佐陛下,方能不负这半生寒窗苦读。”
“既如此,那便随了你的愿吧。”
顾修璂带着几分被推拒之后的恼意,但内心深处,还是霎时松了口气。
他不缺什么尊贵的王爷殿下,他最需要的,便是可用的人才。
昔日他与端王的确是有旧怨,只是那些过往早已尘归尘土归土,穆玄瑾当时不过垂髫之年,又何曾会懂这些。
批阅试卷时,顾修璂所顾虑的问
题,顿时迎刃而解,他本就属意于穆玄瑾提出的策论。
现下又得知穆玄瑾不是蒋德庸的心腹,原本食之有刺弃之可惜的策论,霎时便成了香饽饽。
什么所谓的好友,又哪里能敌得过血脉相连的亲族!
“好,很好,不愧是我顾氏的儿郎!”
顾修璂越想便越觉得开怀不已,当即给张德顺使了个眼色,又微微拔高了几分音调,朗声道。
“今有我顾氏儿郎,顺承太祖皇帝之志,这状元一位当之无愧!”
余下众臣霎时都傻了眼,尤其是蒋德庸,一时间竟难以维持脸上的假面。
谁都没有想到,本来已经板上钉钉的定局,顾修璂竟然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收回前言,修改圣旨。
负责宣读圣旨的鸿胪寺官,手忙脚乱地将穆玄瑾的名字顶替了第一位关东籍贯的状元,其余的名次也以此类推。
定下的名次,竟阴差阳错的回归了原位。
数百个进士的名字念完,便耗费了大半时间,顾修璂只问了些穆玄瑾的基本情况,待到叩谢完皇恩,便起驾离开了。
礼部尚书捧着写有进士姓名和名次的皇榜,张贴在了宫墙之上。
穆玄瑾以及榜眼、探花,则是由小太监引至一旁的宫殿,沐浴更衣,重新拾掇一番。
……
传胪大典结束后约莫一个时辰,午门正门轰然一声打开。
穆玄瑾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缓缓打马而来。
他头戴一顶双翅乌纱帽,身着一身大红的状元服,胸前佩戴着一朵硕大的红色绸花。
清隽的脸庞面如冠玉,比起状元郎,倒更像是哪家将要成亲的新郎官!
这般俊俏的郎君不知惹得多少小娘子羞红了脸,各色绸花如同密雨一般落下,在他身前铺设了一条花路。
若非本朝没有掷果盈车的习俗,不然非得上演一出“看杀穆郎”的悲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