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这声谢直接同阿阳说就成了。”
程公子向身后遥指,话没说完,云薇已经如同飞燕一般小跑过去了。
她脚步那叫一个轻盈,本就明艳无双的脸庞神采奕奕,更是平添一抹令人窒息的美。
恍若瑶池仙子。
她根本不去看袭击自己的人是谁,横竖卷毛会咬死那人报仇的。
此时,她只想在众人面前,去拽住穆阳的胳膊。
让穆阳明白,即便不是穆阳亲自出手护住了她,她也知幕后功臣到底是谁?
她从未有过片刻怪罪穆阳不肯展现武道!
其余时候倒也罢了,众目睽睽之下,千万别当皇上的人都是瞎子傻子。
皇上只能容忍武道根基被毁的靖王。
穆阳再出色下去,不用雷劈,皇上不会留下穆阳的性命。
云薇同穆阳面对面。
青年俊秀矜贵,少女明艳无双,阳光在他们洒落在他们身上都与众不同起来。
看见的人或多或少露出姨母般的微笑,似想到曾经让自己第一个心动的女子或是情郎。
云薇明明没有长一张国民级的初恋脸,不够清纯柔软,她美得很有几分攻击性,偏偏此时在穆阳面前,她就是众人心中的初恋。
“我就不说谢了,这是你应该做的。”
云薇率先打破沉默,扬起下颚,眉梢含俏。
“你帮我把袭击我的人打回去!”
穆阳垂眸,她是那么认真,那么相信自己,方才几乎破体而出的暴虐情绪顷刻便散去大半,心重新安定下去。
这一次心不是沉入幽深冰冷的冰泉,而是暖暖的,一束光射进来,阴霾逐渐散去。
三叔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对他的好,总有所图,他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也是他还活着的根本。
遇见云薇之后,他知道自己就是单纯的被她所喜欢着,维护,关心,哪怕遇见不好的事,她也会站在他身边,比皇上所喜欢看的话本子中描述的爱情更甜。
也更真实!
起码对他是真实的。
“傻了吗?你还真想让卷毛一直为我出头啊。”
云薇继续笑着,“听卷毛的狗叫声都不大对劲了,卷毛不会被剥了那身狗皮吧。”
穆阳拽住云薇的腕子,两人衣袖搭在一起,虽然没有光正大的牵手,不必周围人猜测,那两人的手一定是握在一起的。
穆阳沉着脸,带着云薇走过去,卷毛的确很时厉害。
袭击云薇的人也不是善茬,卷毛已灵巧取胜,毕竟它不敢爆露太多。
入了武道道狗——可不是什么好事。
卷毛此时如同护主的忠犬,稍稍通灵性,围着袭击云薇的人撕咬。
穆阳突然出声道:“占将军闹够没有?”
袭击云薇的人眼白完全赤红,太阳穴鼓起,拳头青筋凸起,“穆阳!你还敢来——还少主的命——”
占将军不顾被卷毛咬到左腿,带着不肯松口的卷毛,一个箭步飞身上前,“死了那么无辜的人,你是最该死的一个。”
穆阳并没有动,身边的侍卫冲上来,接下了占将军的拳头。
程风此时退后几步,可不敢再出风头了。
一声声竹笛,靖王的侍卫按照乐曲布阵,很快擒拿下占将军,当然期间没少给占将军身上添一些伤。
偷袭云姑娘是罪一,袭击靖王是罪二,污蔑靖王是罪三。
靖王的侍卫觉得还不如占将军一直疯着。
起码皇上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留占将军一条性命。
穆阳收回笛子,不肯松开云薇,低头看着被侍卫押跪在自己面前的占将军,道:“你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我最后悔就是把你们带去杨家,让穆北玄成为杨公麾下领兵大将,你,尤其是你,为何在当初不杀了我?!”
占将军疯狂咒骂穆阳,对云薇也是恨意满满。
他宁可疯着,一直糊涂着,不用清醒的认识到残酷的现实。
杨家父子战死,如今天下是卑劣小人穆北玄的。
而他恰好当初举荐过穆北玄。
那么多生死相托的兄弟们战死,杨少主更是死于乱箭,他们的血迸溅在他脸上,耳边是他们的不甘心的啼哭——
他真想做一个疯子!
因为疯子不用想那么多,甚至不用体会报不了仇的愧疚感。
他主动袭击云薇,还不是因为云薇最好欺负?
他无法去同皇上斗,又打不到穆阳,让他清醒的云薇就是唯一的出气目标了。
最好惹恼了穆阳,一剑杀了他,他就不会再承受无法承担的痛苦,早日同老兄弟们团聚。
活着对他来说,不单单是痛苦……
”既然想死,为何不自戕呢?谁拦着你了,杨公的坟墓在京城十里之外,并不远,杨公父子葬在一起,陪葬在杨公陵寝旁的人,占将军都认识的,都是一起去征伐南朝的好兄弟。”
云薇主动开口,“我就不明白了,马革裹尸是每一位出征的将士在出征前都有的认知。
占将军不恨同你们疆场拼杀的南朝将士,不怨指挥失当,致使你们陷入绝境的杨少主,却是怨恨去救援你们的靖王殿下。”
“虽是死者为尊,此时不好再说杨少主的罪过,可他一意孤行,贪功冒进,最终落入包围圈。
而杨公爱子心切,不顾一切去救援,父子双双陷入重围,你们拼死奋战,最终寡不敌众。“
占将军怒道:“还不是穆阳救援不及,他再快一点,一定可以救下杨公,他就是包藏祸心,故意拖延救援,他公报私仇——”
云薇轻笑道:“靖王殿下是人,没长翅膀,相隔距离很远,中间又有敌军阻拦,杨公父子面对得是南朝精锐,阻挡靖王救援的敌军就是纸糊的不成?
况且杨少主出征前,一张檄文公布天下,为一统而战,他不忍江山分裂,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为此,杨少主愿意牺牲一切,只求国泰民安,南北百姓再无隔阂。”
占将军:“……”
同情占建军的吃瓜朝臣勋贵们:“……”
这角度好新奇啊。
云薇顺势背诵曾经的檄文,一字不差,阴阳顿挫的声音仿佛带入当初,杨少主好像也是登台拜将,为一统天下而出征。
同今日皇皇子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就是大皇子此时占据绝对优势,川蜀很快就能攻破。
“靖王脾气秉性耿直,相信杨少主一片为国为民真心,去救杨少主很难,破了南朝朝廷相对更容易一些,疆场上大局为重,靖王辅佐皇上同大皇子破了南朝后,抄近路去救援。
天不遂人愿,赶上大雨,拖累靖王行程,终究他只能从死人堆中救出了占将军。
其实换做杨少主是靖王,杨少主也会如同皇上作出一样的选择,在一统面前,个人生死是小事。
杨家几代忠烈,抗击北蛮,求得便是国泰民安,天下再无战乱啊。“
“占将军一个劲责怪靖王救援不及,指责靖王因私仇而不去尽心尽力去救杨少主,倘若杨少主还活着,你是最先被杨少主打死的人。”
“杨少主同靖王从来没有过私仇,当日靖王为杨少主失去武道根基,并不是为杨少主一人,而是为了天下,毕竟杨少主作用比当时的小小穆阳大得多。
占将军以小人之心揣测杨少主,岂不是说,杨少主自己都认为伤了穆阳,做错了事,才招惹穆阳的报复?!”
云薇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你不懂杨少主,也不懂杨公啊,他们见如今天下承平,皇上英明,朝臣贤名忠正满朝,他们父子不知有多欣慰。
尤其是见靖王殿下并未因失去武道而颓废下去,依旧成长为天骄榜前列的天骄,杨少主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真正的天骄从不因一时挫折而丧失进取之心!砥砺前行,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旁人听傻没有,穆阳不知道,横竖他被云薇夸得有点心慌。
酒楼中,云默站在窗口,听到云薇的话,这丫头不仅擅长捧人,还擅长洗白。
他都要相信穆阳为天下一统才没能及时救出杨家父子了。
以后谁还再敢拿杨少主同靖王的私仇说事,谁就是不理解杨少主,质疑杨家舍身取义,牺牲小我,成全大义的宗旨。
以前不是没人想到为靖王,为皇上洗白,可总找不到适当的场合。
主要是百姓不够多,流传不够广。
云薇这番话若是朝臣勋贵去说,有阿谀奉承嫌疑,不大可信。
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倾慕于靖王的女孩子,她所心仪的靖王是盖世天骄,为靖王争辩,阐明靖王的艰难,倒是更容易让人相信。
纵然不信,只当做女孩子对爱慕之人的夸奖,也不会招惹太多人的厌烦,靖王难道不值得夸吗?
他的功劳确实耀眼,哪怕被大皇子分去了一些,谁也不能否认穆阳作出的贡献,以及他很努力去营救杨公父子。
否则占将军又怎么能活下来?
只能说天意弄人,天意站在气运之子皇上这边。
占将军犹如被雷劈过一般,痴傻呆楞,喃喃自语:“杨少主会高兴?会欣慰?”
扯淡嘛,可云薇说得也不无道理,他否认的话,杨公父子的名声岂不是会更差?
一直以杨家忠诚之臣的占将军无法给曾经的恩主抹黑,占将军不怕死,不怕疯,就怕让杨公父子名声受损。
穆阳一直等到周围人热情并定下去,吩咐道:“将占将军送去京兆府尹,在皇上阅兵之前,他袭击云薇,意图不轨,请京兆府尹严加彻查。”
“是,王爷。”
侍卫没有二话,捆上占将军送京兆府去。
“王爷,恳请王爷原谅我爹,他不是有意的。”
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占姑娘一下子冲出来,直接扑倒跪在穆阳面前,凄美哀婉,重重的磕头:
“我爹绝无冒犯王爷的心思,他对皇上是忠臣的,他一直无法从杨公父子战死的愧疚中清醒过来。
哪怕他已经不疯了,还是会记起往事,王爷大人大量,饶恕我爹吧。”
穆阳眸光沉沉,盯了占姑娘好一会,又向四周看去,果然在勋贵子弟中间见到了刚正肃穆的谭晔。
两人目光碰撞,给人以刀剑相杀的刺激感。
挡在他们中间的人纷纷不由自主退开,三少同靖王有对上了!
有人为三少担心,人的名,树得影,靖王厉害是众所公认的。
皇上真正支持哪个儿子?
不少人都觉得三少凶多吉少。
谭晔并没有出来说一句话公道话,没有偏帮占姑娘,穆阳眼底闪过一抹遗憾,谭晔学聪明了。
这个对手越来越棘手了。
穆阳收回目光,冷冷道:“当初是你求云姑娘帮你父亲,是不是?”
占姑娘泪结于盈,身子敏感的一颤,点了点头,更咽道:“我知云姑娘心软,她是好人,肯定会原谅我爹无心——”
“占将军的疯病已治愈,反过来袭击他的救命恩人,是也不是?”
穆阳再次加重语气,不等占姑娘辩解,“占将军恩将仇报,差点伤人,不该送去衙门受审?”
占姑娘张了张嘴:
“……不是没有伤到云姑娘?我爹已经很惨了,云姑娘心善,不会同一个曾为国立过功的人计较,以后我一定看好他,不让他再出门,也会送一份重礼去云家赔罪。”
“我爹他这辈子过得太苦,虽然病情大好,始终压着一块石头,心结难解,恳请您看在他昔日有功的份上,多多宽宥他。”
“他的功劳,皇上没有赏赐?”云薇同样冷冷的说道:“他有功就可以随意伤人?皇上册封了许多的开国功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效仿占将军,不痛快了,不高兴了,有了心结就可以随意击伤百姓?”
占姑娘:“……”
“你说得对,我是很善良,心肠也软,不过我的善良心软从不是对伤害我的人,伤了我的狗也不成!”
云薇理直气壮说道:“宽宥占将军,不是善良,是对将来有可能被勋贵伤害的百姓残忍。
任何人都不能凭着功劳,凭着皇上的恩典,目无法纪,随意伤人。”
穆阳缓缓勾起嘴角,云薇始终同他站在一起,从不会觉得他心冷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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