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过了,我不要你们赴死,大家是一个团体,合伙做生意。”
云薇起身,扶住一众掌柜,神色诚恳,继续说道:
“其实这些生意靠得还是你们每日辛苦操劳,我——我最多就是出几个主意,大多都是纸上谈兵,操持的人还是你们。”
“没有姑娘的主意,小人再有本事,无法将生意做大。”
“话不能这么说,纵然没有我,你们都是有本事有头脑,或是有手艺的生意人,凭本事赚钱,只是财富积累没这么快罢了。”
“我能想到的新奇点子也就这些了,过了新奇劲儿,再想扩量生意规模,要看掌柜们的经营。”
虽然云薇的生意经还能用上几年,并非所有点子都实用于当下,她不想养废掌柜们,给予掌柜们充分的自主能动性。
姜氏带着人从外走进来,掌柜们纷纷躬身,“姜夫人安好。”
“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菜饭,你们边吃边谈,薇薇到底年轻,有没想到的,有不周全的地方,你们多担待多提点。”
姜氏温柔的笑,吩咐婆子丫鬟摆上饭菜,哪怕是谭大厨闻到饭香都有几分易动,更别提其余掌柜。
姜氏亲自下厨做的饭菜只款待有功之臣,掌柜们敬佩云姑娘,也是很尊敬姜氏的。
毕竟姜氏才是真正扶持他们做掌柜的人,姜夫人给了他们机会。
饭桌上,云薇说得少了,姜氏轻言慢语同掌柜们闲话家常。
她能精准说出每一个掌柜家庭状况,知道吗位掌柜的母亲是否腿有疾,或是帮忙掌柜安排儿子去学堂读书。
姜氏的关怀重视如同一缕清风拂过,让掌柜们感觉很舒服,很贴心。
东家一直在关心他们,为他们操心,他们生出一种视为知己死的冲动。
诚然姜氏没云薇那么多经商鬼主意和金点子,姜氏的妥当周全让掌柜们觉得更像是一个团队。
他们只需要经商赚钱,家里的矛盾或是子女的安排,姜氏比他们想得还要深远。
云薇垂眸,这就是姜氏的人格魅力,纵然她有穿越的光环也无法掩盖姜氏自身的华彩。
姜氏手中的生意可能没有云薇亲自规划操持下赚得多。
可细水长流之下,姜氏的财富积累也必然可观。
云薇带给掌柜们利益,姜氏就代表着人情,人情利益和在一处,掌柜们哪怕有背叛的心思都觉得自己该死。
夜半,月上中天,群星璀璨,预示着明日又是阳光灿烂得好日子。
云薇懒洋洋趴在床榻上,瞧着姜氏从头法保养到双足,姜氏极为认真,没有丝毫的马虎。
“您不困吗?天不亮您就要起来了,这些保养的事——一天没做,影响不到您,您还是一样漂亮。”
姜氏在自己身上穴道处按了按,让体霜加快吸收,使得身上哪怕出汗都是香香的。
“你不是说过,没有不漂亮的女人,只有懒女人吗?”
“……”
云薇如今就是个懒女人,她交给姜氏保养的法子,姜氏每天都在做。
她自己——嗯,横竖她年轻,底子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无损她每日都在变美。
姜氏同样是每日都在变美,随着年龄沉淀下的气质,她更有魅力。
云薇瞧见一向自信的云默爱照镜子,云默比以前更注重仪表。
怕配不上姜氏。
姜氏拍了一下云薇的屁股,“趴好,我帮你护理头发。”
“不用了,您歇一会。”
“不行!”
姜氏固执说道:“我本就没奢望今晚能睡着,你同我说一套又一套,男人都爱年轻的,你自己没放在心上过,保养不是一日都不能少。
别总是原谅自己,一个女人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还想着去管丈夫?”
云薇:“……”
她这是自己挖坑,坑自己啊。
“您不睡,明日就不美了。”
“我只美给不羡一人看,纵有疲倦之色,不羡也会更心疼我,此时不羡也紧张得睡不着。”
姜氏把清爽的护发头油擦在云薇头发上,用梳子小心翼翼梳理着。
烛火映出她唇边的柔情,云薇下巴撑着叠在一起的双手。
“我还是觉得设计的三关不够好,凸显不出先生对娘的执着。”
“过犹不及,你总该知道吧,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娘——您不必怕旁人议论。”
“我知薇薇不想再让我留有遗憾……你听我的,别做得太过了,不羡如今还不太适合人前显贵。”
姜氏眼底划过一抹忧虑,有些话,她不忍心说。
“名家二公子以前同不羡是很好的朋友,还曾约定在大笔中一较高下。”
“娘是在怪我为先生扬名吗?”
“不,不羡出众,总有一日脱颖而出。”姜氏声音柔软,“你为他扬名也是为他善后,我同不羡从未怪过你,反而很欣慰你的孝心。”
姜氏几乎将云薇搂进怀里,柔声道:“但婚事上,已经可以了,再多反而不是福气。”
云薇回抱了抱姜氏,“我明白了。”
一旦炒糊了,损失太大。
何况云薇不敢去赌皇上会不会好奇姜氏。
皇上的前科并不怎么好,有纳人妻入宫的先例。
到时候纵然老太后坚决反对,皇上未必当回事。
老太后未必就肯尽心去闹,亲生儿子同阿弟的儿子还是有所区别的。
行宫中,闽王躺在软塌上,侧头便能见到闭目眼神盘坐修行的穆阳。
他披上衣服,再往香炉中塞了一把特殊的香料,能让穆阳筋骨更强韧。
穆阳鼻尖动了动,吸入的香料让下腹有股暖意,仿佛弥补破碎的丹田。
“以后你修炼时,用此香,我寻了很多地方,看了许多书,前些日子才算按古方配齐了,若不知你已恢复大半,我不敢给你用。”
穆地主说不出的幽怨,“你连我都瞒着,一直信不过我。”
“三叔没做过让我信任的事。”
穆阳起身收拾好床榻,合衣躺上去,重新合眼,“您不去看看江氏?穆凰舞求过你……”
“我怕我控制不住一刀杀了她,二哥在她身边放了人,她不能死,这事她也知道,任由穆凰舞在外为她奔波,为她四处求人,求皇上来行宫——”
穆地主睡得软塌同穆阳睡得床相对,本来有一座屏风相隔。
在睡觉前,穆地主非说看屏风不顺眼,不透气,让人搬了出去。
穆阳住在行宫,给三叔另分了房间,闽王不乐意去住。
说,住在行宫已经僭越,最好同穆阳住在一起,皇上怪罪,两人也能一起承担。
穆地主就是要同穆阳住在一起,完全不怕皇上疑心。
穆地主侧躺着,眸光灼灼,“阿阳猜一猜,江氏恨不恨皇上?她想做什么?我看她对亲生女儿多是利用。”
“阿爹后宫容不下她。”穆阳清冷说道:“昭阳殿归了杨娘娘,紫宸殿是我阿娘的,天启殿也是主位宫殿,阿爹准备留给山上清修谭居士。
你前妻真敢想,三叔也敢猜,我没你们那么大的心,阿爹总不会糊涂收了她。”
穆地主被惊得连连咳嗽,沙哑说道:“我是让你猜这事?我的意思是……”
“穆凰舞入宫侍奉阿爹?你当皇祖母不管事了?”穆阳反问一句,“阿爹敢册穆凰舞,皇祖母就敢搬去安国公府长住,再不回慈宁宫去。”
穆地主:“……”
他确定了穆阳的脑回路同自己不一样。
穆阳回道:“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无足轻重,你前妻真敢恼恨阿爹,现在早是一具死尸了。”
“别提前妻,我同他——”
穆地主听到穆阳呼噜声音,知道这是结束谈话的暗示,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憋屈得要命。
“疼,我疼啊,浑身都疼。”
江氏形容枯萎,身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伸出瘦骨嶙峋的手。
“凰舞,求求你,拿剪刀杀了我吧,我再也受不住了,我活着——活着只能是受罪,每一次吸气都疼。”
穆凰舞咬着下唇,将捆住母亲的绳索再次勒紧,把母亲的手重新塞回绳索中,哭着说道:
“再忍一忍,您再忍一忍,为我,为我哥哥再忍一忍,您忍心把我们留在世上,被人嘲笑,被人算计吗?
没生母的孩子太苦了,我……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大夫说过了,再熬三日,您不会再疼了,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每次疼痛都是对您精雕细琢,熬过地狱,您必获重生,不再比姜氏差。
姜氏能嫁云默,您以后也会有个一个真心爱慕您的人,护着您,宠着您,比云默对姜氏还好。”
江氏双眼赤红,喘息道:“还有比云中君更出色的男子?怕是也都会钟情她
……我……我只求穆地主能回头看我一眼。
他是不是来行宫了?你帮我去把他请来,请过来……我还能再撑下去。”
“他不在行宫,只有靖王在,别再想他了,您耗费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不曾让他动容,他的心天生就是冷的,能感化他的人不是您。”
她不明白为何姜氏轻易就做到了,姜氏做得并不比她娘好,若说穆地主介意女人是否给过别人?
姜氏嫁给穆地主时,已伺候过三四个男人了,而她娘只有一个情人,还是因为穆地主被算计才落入圈套丢掉的贞洁。
江氏迫不得已,无法落胎才生下他们兄妹。
母亲对奸夫有几分心动,也怪穆地主婚后太过无情,不肯对母亲用心,婚后的冷漠对妻子的伤害尤其大。
女人最为在意自己第一个男人不是应该的?
穆凰舞绝不承认自己是奸生子,是孽种!
江氏苦涩说道:“你不用骗我,靖王在行宫,他也会在,你不让伺候奴才说外面的事,他们瞒不住我,穆地主已把穆阳当作儿子了。”
“娘……”
“以前我曾经想过,穆地主是不是最疼穆阳。”
江氏握着穆凰舞的手用力,沙哑说道:“想着你同穆阳成亲,他多疼你一些,是我想差了,一个劲的勉强你亲近穆阳,是我对不住你,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穆地主是不可能让你同穆阳成亲的,他从来没有看上你们兄妹,是我这个当娘的私心作祟。
早告诉你们真相,你哥哥不必对穆地主再抱希望,也不会一心同穆阳较劲,让穆地主更是厌烦。”
穆凰舞一边哭,一边摇头,“我同哥哥从来没有怪过您,是我……是我不争气没办法迷住穆阳,可是娘……先赢不算赢,在风光时,自是千好万好,无一处不好。
一旦出个意外,如今的好都是错!等穆阳新鲜劲儿过去了,有云薇的苦日子,你想打动感化父亲而不可得,父亲好歹有人性,肯为女子动心。
穆阳他——就是一块冰,如何用力都暖不化。”
她上辈子被穆阳伤得太重了。
倘若开始穆阳不曾对她稍稍流露出与众不同的目光。
她不至于一头扎进去,执迷不悟,折腾来折腾去,让姜氏看了笑话,把和父亲的点点情分折腾没了。
她坏了名声,只能依靠姜氏帮忙遮掩,匆匆低嫁不是很出色,也不够英俊的憨厚男人。
姜氏却同她说,好好过日子,她的丈夫能护着她一辈子。
可是,不过两年而已,她丈夫就纳妾了,还一肚子委屈向姜氏抱怨穆凰舞的错处。
哪怕姜氏最后让人教训了他一顿,转过身让穆凰舞接受,告诉她早日生个儿子出来,有姜氏在,庶子无法欺辱她。
穆凰舞为母亲擦拭眼泪,有生母在,她绝不会再受上一世的欺辱了,被姜氏哄了去。
“娘早日养好身子,您还有机会的,她能迷住云中君,您为何不行?”
“……”
江氏甚至在这一刻忘记了疼痛,喃喃说道:“你让我去同她抢?明日她成亲了,他们还能和离不成?
云默名声响亮,到底还是个白身,你是女侯养大的,难道不明白文名不等于实权?
当上面那把刀砍下来时,任你天大的名声,所有人都知你是好人,无法阻止刀落。”
穆凰舞轻声道:“……云默将来能主废立呢?他权倾天下,确实站在了人臣顶峰。”
江氏眸子瞪得滚远,盯着穆凰舞,摇头道:“是吗?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