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中除了大片大片开垦出来的菜地之外,在西北角起了一座佛堂。
太后信佛,但她忙着种地很少去佛堂礼佛。
谁惹太后不开心,太后便让那人去佛堂跪在佛龛前数佛豆,或是去佛堂抄写经文供奉在佛前。
唯有太后亲近的人才有资格陪着她一起种地,也只有淮阳王同大皇子每年都收到太后亲自种出来的瓜果蔬菜。
长孙同幼子是太后的命根子,至于安国公,那是情郎,倘若她亲生儿子没有做皇上,她早就嫁给安国公了。
她的死鬼丈夫……她是完全不记得了。
穆凰舞同淮阳王妃突然闯进慈宁宫,安国公趁机逃出皇宫,太后很生气,便罚她们母女去佛堂数佛豆。
数佛豆并不容易,穆凰舞跪得双腿发麻,一脸的不甘心:“安国公就是个半只脚踏入棺材中的老绝户,皇祖母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安国公惹皇上生气,皇祖母亲自冲过去护着他,逢年过节或是每当皇上大封大赏朝臣时,安国公若不排在第一位,太后一准拉着皇上回忆往昔……”
“住口,你没经历太后当年的艰辛贫苦,不知安国公是太后大半的寄托。”
淮阳王妃打断穆凰舞,她浓妆艳抹无法遮挡青黑的眼圈,疲态尽显。
最近她一直在母亲女侯面前尽孝,把女侯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自己的睡眠就少了。
她又要去应付威远伯太夫人的纠缠,更要派人打听被丈夫淮阳王放到心头上的女子到底是谁?
她好不容易睡着又总是被噩梦惊醒,每次清醒她不记得做了什么噩梦,却是浑身冰冷,恐惧蔓延全身。
“我这次不该陪你来宫中的。”淮阳王妃仔细数着佛豆,抬眼便可见到放到佛龛中的雕刻精致的白玉观音。
明明观音面带慈悲,普度众生,然而淮阳王妃却感到了莫名的威胁。
“娘,您怎么了?”
穆凰舞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为她顺气,“您别生我的气……只是没想到安国公会在皇祖母身边,我记得安国公此时不在京城……娘,您别……别染病,也别死。”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我好好的,怎么又是病,又是死?”
淮阳王妃一直以自己这个女儿为傲,气恼道: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非要入宫?又怎么同北宫统领齐大人闹矛盾?还要去太后面前告状……
“我最近心绪不宁,一时疏忽,被你几句话说动了,除了安国公同大皇子之外的事,太后都是不管的。”
穆凰舞着急解释,碰翻了承装佛豆的大碗,佛豆撒了一地,淮阳王妃面色更难了。
“太后娘娘口谕,准许王妃同公主出宫,您不用再继续数佛豆了。”
在外伺候的宫女轻声说道:“淮阳王殿下已到慈宁宫外。”
“爹来接我们回王府了,爹还是心疼您的,无论怎样……您都不能放弃爹。”
穆凰舞唇角高高扬起,她娘在世,父亲就不会续娶……没谁对不起谁,都是命运的捉弄!
淮阳王妃面带喜色被穆凰舞搀扶着出了慈宁宫,她一眼就见到玉树临风,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魅力的淮阳王。
哪怕淮阳王一如即往冷漠,淮阳王妃仍然迎上去,深情款款:“妾身没想到王爷会亲自入宫向太后娘娘求情。”
“你是误会了,本王没有为你向母亲求情,母亲出宫去了,她在临走前特意叫我入宫接你们离宫。”
淮阳王眉头微皱,莫非皇兄又生谁的气了?
否则母亲再想见安国公,也不会这么快就跑出宫去。
皇上应该不会生杨妃的气,因为杨妃气皇上已成了习惯。
淮阳王妃甜美笑容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伸手去挽淮阳王胳膊:
“王爷能来接我,我就很开心了,我特意寻了个淮菜厨子,今晚王爷可否陪我用膳,同母亲小酌几杯,我娘也有一些事……”
淮阳王矜持侧过身子,淮阳王妃伸出去的手落空,淮阳王妃眨眼,泪水滚滚而落。
一个小太监急冲冲跑过来,跪下磕头道:“靖王殿下因立后的事顶撞皇上,罚跪在御书房外,皇上震怒,骂了靖王殿下大半个时辰还没消气。
听说,万娘娘已经去御书房了,干爹说,有万娘娘求情,皇上应该很快会宽恕靖王。
不过,靖王殿下挨了皇上诫鞭。”
“诫鞭?皇兄怎么下得去手?!阿阳身子骨弱,哪承受得了诫鞭?”
淮阳王面色大变,再不复方才疏冷,略略提起衣摆,淮阳王向御书房方向疾跑。
淮阳王妃:“……”
穆凰舞满眼悲愤,一颗对父亲炙热的心渐渐冰冷,沉入谷底,“我同哥哥才是阿爹的儿女,不是吗?为何阿爹眼中只有靖王?他到底哪里值得阿爹豁出一切去?”
淮阳王妃脸色一瞬变得煞白,身躯几乎站立不稳,轻声说道:
“你爹是疼你们兄妹的,只是你哥哥不争气,总是无法让你爹满意,王爷为靖王启蒙,全部心血都化在了靖王身上……因此我才想着促成你同靖王的婚事,可惜娘亲不肯帮我,母亲总是说,不要勉强你,许你婚事自主。
“凰舞找不到比靖王更适合你的夫婿人选了,你去同你外祖母说嫁给靖王,我同皇上求一到赐婚旨意,皇上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穆凰舞浑身冰冷,摇头道:“皇上若想公布靖王真实身份,他会把四公主嫁给靖王,儿子做不成,为女婿也好。
“不过,万娘娘是不会同意的,她拿靖王同五皇子一般看待,您在这事上得听外祖母的,她不会害我们的。”
御书房外,谭晔本可离开,他没有走,同穆阳一起罚跪。
他眼看着万娘娘走进御书房,又见到了太后娘娘派人劝说皇上息怒,虽然没有为穆阳求情,太后说了,穆阳是她孙子!
大皇子直接冲进皇宫寻皇上求情,二皇子同三皇子也先后赶到,也是为靖王说情的。
“阿阳。”
淮阳王离着穆阳越近,变跑为走,他担忧之极,又心疼穆阳身后的鞭痕,“疼吗?”
穆阳淡笑道:“三叔,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