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至苏家门前,入眼是一片红,漫天的喜字,四处充斥着喜庆的气氛,连空气都热热闹闹,江采萍整个人都僵住了,苏家······是独子啊。
“铛!铛!裆!”
“新娘子来啦!”
“这苏小郎可真是好福气,能取上县太爷的千金!”
“可不是嘛,不过这苏小郎原本不是跟江家都定下亲事了吗?”
‘’害,那江家贩卖私盐,全都被抓了,今日午时就问斩了!‘’
”那江家女儿呢?”
“听说被贼人掳去了,了无音讯谁知道还活不活着”
围观的人还在议论,江采萍什么也听不清,耳朵轰鸣,心头仿佛有千金重,怎么也喘不过气,就这样站在茫茫人群里,注视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身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往日记忆里鲜活明亮的少年郎,这一刻变得模糊起来,心头丢了一样东西,怎么也找不到了,种种过往,无比讽刺。
麻木望着着那个陌生的人,牵着新娘子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下花轿,在众人的道贺声中消失在眼前,一阵风轻拂过江采萍的脸,她感到一丝凉意,轻触才发觉,面庞早已布满水泽,垂下头嗤笑了一声呢喃着
“没有漂亮的蝴蝶了······”
轻轻转身,背过热闹的苏宅,拖着脚步朝县衙走去,远处新婚燕尔好不热闹,马车上的人瞧着那个孤独寂寥的背影,让人心疼,缓缓叹了口气道“走吧”
苏行简步入喜堂,恍惚间感觉好似瞧见她了,呐呐回头,入眼除了一张张道喜祝贺的,巴结奉承的嘴脸,什么也没有。
烈日高悬,江家夫妇被押上了刑台,台下人头攒动,有默然观望的,有破口大骂的,有人扔烂菜叶,有人砸石头,也有人替江家喊冤的。
“午时已到,斩!”
斩令落下,江采萍挤过人群,哭喊着奔向刑台,声嘶力竭,
“不要啊!”
“噗呲”刽子手手起刀落,腥热液体喷溅到脸上,她死死地瞪着双眼,透过一片鲜红看到自己爹娘缓缓倒下,记忆中永远温和慈爱的父亲,会偷偷带着她下河抓鱼,曾经板着脸教她不能欺负弱小的朋友,会每天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睡的母亲······
哆嗦着爬向刑台,将将要出触到母亲的衣角,却被人摁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爹娘的躯体拖走,用草席草草一裹,丢入火塘。
阵阵绞痛从胸口蔓延而上,喉咙涌上腥甜,她挣扎着想要哭喊,却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声音,发出咿咿呀呀的吼声。
人群渐渐散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大雨瓢泼而下,泥水混着血水溅到她的眼里,口中,江采萍注视着乌压压的天,缓缓失去了意识。
隐秘的庭院内
李三郎坐在塌前,神色晦暗不明,轻握着江采萍的手随意揉搓,沉声问道“都处理干净了吗?”
“启禀陛下,都已安排妥当”
“下去吧”
天光渐暗,室内烛光晃晃悠悠,江采萍脸色惨白,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眉头紧皱,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父亲母亲满头鲜血的拉着她,双目怒瞪无声的哭诉。
“咳咳······”
李三郎坐在书案边处理秘折,听闻这边动静,赶忙过来,见江采萍悠悠转醒,面上松了口气,眉眼不自觉的带上些笑意,轻声开口问“可有何处不舒服?”
“陛下······”江采萍睁大眼睛瞧清了眼前人,无力的喊道,却是话未落泪先落,眼中一片凄惨,嘴唇颤抖。
李三郎知道她想说什么,面上满是担忧和心疼,轻抚着江采萍脸庞犹豫道
“江家的遭遇我已派人查清楚了,私自偷卖官盐,大理寺亲审,证据确凿······是实情。”
江采萍心中最后一点期盼终是破灭,就算她不相信又如何,大理寺亲审,当今圣上亲口所言,哪怕她笃定父母是枉死,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咽下满心苦楚,再说不出话来。
李三郎瞧着她的样子,沉默了一下道“那苏家在得知你父母出事后,便急急忙忙的退了婚,攀上了县太爷”话落顿了顿继而懊恼道“若是我早些知晓,你也不会遭此磨难······”
江采萍再忍不住心中波涛汹涌的悲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伏在塌上任凭泪水疯狂奔涌,双手紧紧抵在胸口,浑身颤栗着发出动物哀嚎般的泣声,李三郎担心她伤着自己,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轻抚着她瘦弱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叹了一口气道
“哭吧,哭出来就好些了,萍儿莫怕,莫怕,我在这儿呢,我在呢。”
或许是温暖的怀抱,或许是温柔的安慰,或许是太累了,江采萍紧紧拽着李三郎的衣袖睡着了,李三郎担心她半夜又做噩梦,便和衣拢着她一同歇息。半夜江采萍再度陷入噩梦,半梦半醒之间,有人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为她驱散害怕。
月明星稀,正月第一场雪缓缓落下,盖住将欲冒头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