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炊烟自房顶的烟囱缓缓升起,隐约传来一股食物的香味。
“哟。这么晚了,还知道回来啊?”
江言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陈语的声音。
果不其然,一抬头,就恰好对上那双略带嘲讽意味的眼睛。
“妈妈,他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是只想回来吃现成的,不想做饭,纯粹就是故意偷懒。”
看着饭桌上秦山已经变得有些铁青的脸色,秦千故意在火上浇油。
江言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向饭桌对面一脸颐指气使模样的秦千,一脸的横肉,那双小小的眼睛里此刻正闪烁着狡黠的暗光。
一看就是一肚子的坏水。
江言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解释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突然觉得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总不能说因为救了只小狼而耽搁了时间吧?
即使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说。
如若他们存心要刁难他,那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不理会他们便是。
“妈妈,二哥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应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才回来这么晚的。”
看到秦山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阴沉,一个纤细瘦弱的小女孩连忙把手上端着的菜轻手轻脚地放在木桌上,便走到秦山的面前帮江言说话。
说话的女孩叫秦苏苏,今年刚满十岁,是江言的妹妹,确切的来说,应该是秦千的妹妹,与江言毫无血缘关系。
平日里在家,秦千总是和他那恶毒的亲妈对江言百般刁难,秦山向来对这些琐事不管不顾,只有秦苏苏对他百般维护,口口声声地叫他二哥。
“好了,别闹了。”
秦山轻睖了一动不动站在门框边的江言一眼,眉宇间有些许的嗔怒之意,他朝江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快点坐下吃饭,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听到秦山的话,陈语和秦千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噤了声,心照不宣地坐下来吃饭。
“秦千今年十三了,也该去镇里上中学了。”
在一片寂静之中,秦山冷不丁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我打算下个月就让秦千去外面镇上的中学读书。”
对于秦山的想法,秦千和陈语自然是没有意见。
江言看着饭桌对面的秦山,眼里隐含着一丝期待,“那我呢?”
秦山抬眸看了过来,眼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你就去村东头的李铁匠那里,跟着他学打铁吧。”
“爸,为什么秦千他能去镇上上学,我就只能去跟着李铁匠打铁啊?”
江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忽的有些沮丧,已经没有了半点食欲。
秦山再也没有多看江言一眼,低下头继续吃饭,声音平淡日常,听上去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没有为什么,吃你的饭。”
秦山的语气不容置疑,江言也知道这件事再无挽回的地步,心里有些懊恼,却也无可奈何,看着眼前的红烧肉,愣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轻轻地放下筷子,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我吃饱了。”
江言回到自己那个狭小的房间,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听见了陈语的抱怨声。
“小小年纪,脾气这么大,以后可怎么得了啊。”
看着身后那扇紧闭的木门,秦苏苏欲言又止,纤细的眉轻轻地拧了起来。
二哥他……
是生气了吗?
……
江言缩在木床的角落里,呆呆地望着木窗外漆黑的天幕。
浓稠绵密的夜色铺满了无边无际的天幕,浩瀚的天际隐约有几颗黯淡的星辰,忽闪忽闪的,林间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啼叫声。
他在这个村子整整待了十二年了。
从小到大总是被人说三道四。
虽然秦山嘴上不说,但他通过陈语和秦千对他的态度,还有村里那些男孩们的嘲讽,也已经猜出秦山并非他的生父。
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啊?
这么多年了,怎么都不来看看他啊?
想到这儿,江言的眼底忽的一黯,没来由的,心底深处涌起一阵落寞和沮丧。
想他们吗?
肯定是想的吧。
毕竟他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会想爸爸妈妈也很正常。
他不想留在这个偏僻闭塞的小村子。
他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恶,可恶。
可是秦山就是不让他出去!
江言越想越气愤,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嘎吱作响的木床上。
“咚咚”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二哥,我可以进来吗?”
是秦苏苏的声音。
江言点了点头,但忽然想到秦苏苏是看不见他点头的,便应了一声,“进来吧。”
得到应允,秦苏苏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走到江言的面前,软软地说,“二哥,我刚才看你都没怎么吃饭,现在多半饿了吧?”
女孩把手里拿着的两个干巴巴的窝窝头递到了江言的面前,“我特意给你留了这个,快趁热吃吧。”
小姑娘的眼睛大而明亮,宛若最为清澈澄明的泉水,不掺杂有一丝的杂质,五官精致,颇有种素雅清丽的美。
秦苏苏算是整个家里对他最好的人了,完全是把他当作亲生哥哥那样对待。
想到这儿,江言看向秦苏苏的目光中平添了几分柔和,眸色微深,刚才堆积在心中的那些不快仿佛被风吹散了许多。
“咕噜噜~”
这时,江言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叫了一声,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伸手接过了女孩递过来的窝窝头,“谢谢苏苏。”
看着正低头吃东西的少年,秦苏苏想了想,细细的眉拧了拧,最终还是把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二哥,其实你跟着李铁匠学打铁也挺好的,至少离家近,回来也方便。”
江言抬起头,对上小姑娘那双澄明如水的眸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他还是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低下了头。
冥冥之中,江言总觉得,他不应该一直待在这个偏僻的荒村。
心底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江言抬起头看向陈旧斑驳的木窗,此刻窗子正大开着。
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正挂在遥远的天际,月辉柔和,隐匿于一片浓稠黑暗之中的群山森严而沉默。
……
翌日清晨。
江言举起斧头,稳稳地劈在木头的正中央,直接就把木头给劈成了两半,正当他准备俯下身去捡放在地上的其他木头时,忽然听见了大门口处传来的极小的说话声。
“确定就是这儿吗?”
左衡站在破旧的栅栏门外,抬眼向院子里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拿着一把斧头在劈柴,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男子,眼里含着探寻的意味。
季秋铭环顾了整个小院一圈,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下水晶球中出现的那个场景,然后就肯定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回答道,“师兄,是这儿没错。”
左衡点了点头,便伸出手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栅栏门,和季秋铭一起走了进去。
江言一抬起头就看见两个身着白袍的男子旁若无人地进了院子,他连忙捏紧了手中锋利的斧头,十分警觉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眼前的这两个人身穿着一席白袍,从这明显比较怪异的服饰,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他们村里的人。
那么很明显是外来的人。
秦家村隐匿于云落山的山脚之下,地势隐蔽且十分偏远,几乎和外界断绝了一切的联系,在江言的记忆中,几乎从未看见过外来的人。
如今,这两个外来人竟然直奔他们家而来,是善是恶,完全无从得知。
江言的心头忽的一阵发紧。
这时,一道温和软糯的声音在江言的耳边忽的响起。
“二哥,你砍柴砍累了吧?要不要喝点水?”
秦苏苏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水朝江言走了过来。
江言转过头,目光落在身后柔弱娇小的女孩身上,用眼神制止她,“苏苏,别过来,先到屋里去。”
秦苏苏也发现了江言面前站着的两个白袍男子,大大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有片刻的愣神,随即就乖乖地听从江言的话,转过身回了屋。
秦苏苏只看了一眼那两人的打扮和服饰,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外来人?
外来人怎么到他们家来了?
看到女孩进了屋,江言这才转过头来定定地看向眼前的两个人,深邃如海的眸子里带着满满的警觉和戒备。
“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