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米,大概相当于十层楼高,而这段距离,竟然没有梯子!
这显然是意料之外的状况,骆阳平有点傻眼,没有了钉凿,光靠一根攀岩绳怎么上去?
“唉,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的…”他心里叹了一声,忽然间,心脏怦怦加速,那种共鸣感仿佛包围了全身,他的意识,竟开始模糊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晕厥绝对是致命的,骆阳平努力靠紧铁梯,攥住攀岩绳钩,重重挂在了一根横条上。
藤原绫香当然听到了那声“叮”,而且声音开始在通道内回响,就在这时,上方没有梯子的岩壁两侧,慢慢伸出了物体。
那是一种类似横杆的东西,就那样从石壁中出来,像一根根栅栏般密密麻麻拦在了上方。
藤原绫香立刻拔下枪握在手里,尽管喉咙非常干涸,骆阳平还是使劲咽着那一点点唾沫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你觉得…可以把钩子钩在上面…一步步…爬上去么?”他断断续续着问。
藤原绫香没有回答,登到铁梯最上一格然后侧贴住石壁,将手举到最高,指尖勉强触了触最下边那根横栏。
“也是金属的”她说道,“但不是铁”。
她身高不够,没法抓住横栏试牢固程度,这里接近地表,地层里不全是岩石,她手上沾满了泥,只好在石头上擦了擦,身体又缩下来。
突然“唰”的一下,攀岩绳钩飞了上来,准确无误挂在了那根横栏上,即使在半清醒中,骆阳平依旧保持着高质量的投掷能力。
“你…拉一拉,看…结不结实…”他感觉清醒的程度已越来越低。
“你怎么了?”藤原绫香立刻问道,“是背包太重坚持不了了吗?”
骆阳平没有回话,那种共鸣感让他全身愈发无力的同时也在侵蚀他的精神意志,“用这个不保险,万一那些东西半途又缩进去了怎么办…”他只听藤原绫香说到这里,然后不受控制长呼出一口气,头一歪完全失去了知觉。
骆阳平只记得进入黑暗前的一刹那下意识用肘部扣紧了梯子,脸颊沾着铁条一片冰凉,他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就孤零零悬空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不见了。
他努力呼吸,却一点呼吸声都听不到,想喊又喊不出,“难道这就是六个月长觉的开始?”他心里恐慌到极点,身子想动一动却办不到。
就在这时,一种意传隐隐输送过来,“你是哪里来的东西,竟敢阻止我出来…”,远处的黑暗中,一双闪着凶光的血红大眼突然显现,由远而近缓缓逼向这边。
骆阳平感觉浑身汗毛竖起,即使这是在梦中,也足以让人吓掉魂!
血光越靠越近,却始终只是双蛇眼,蛇头并未出现,他很清楚这不是现实,否则红眼就不该只有一对。
果然当蛇眼近在咫尺时,血光中忽然出现了瞳孔!
然而那瞳孔并非条线形绝对不是蛇类的,相反像是人类。
蛇眼开始变色,红光逐渐转成了米白,迷蒙的瞳孔也慢慢犀利起来,同时又一股心灵感应传来,“兑现你们的诺言,让我们获得自由…”
随着心灵感应,两只眼睛后方的黑暗里又开始出现更多的眼睛,一双双密密麻麻死死注视着骆阳平,盯得他精神都快要崩溃!
他想起了藤原米秋代说过的话,父亲池田重山答应让困锢在地下世界的亡灵得到解脱…
可是,该怎么做,怎样才能兑现多年前许下的承诺?
骆阳平想开口问一问,却还是做不到,梦中的嘴巴像是被某种力量封了起来,可就在这时,面前的那些眼睛一下全部消失,然后前方倏然就亮起来!
但不是过度的明亮,只是有了一些光线,视野里,一条通道直直伸向远方,远方依旧黑暗,一条铁梯嵌在通道边的石壁中,梯子上站着一个好看的女孩,她下方不远处还有一个男的,背上有一个大包…
骆阳平整个人都要窒息,这画面就像是倒影,这根本就是面镜子!
镜中的藤原绫香一脸茫然无计可施的模样,下方的男人,也就是他自己,双目紧闭死死缠抱着铁梯,但依然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的感觉。
然而这还不算完,远方、确切说是地底深处,又重新出现了一双双眼睛!
白蒙蒙的眼眶,没有瞳孔,骆阳平心惊肉跳,他当然立刻想起了什么。
突然,他梦中的眼眸像是具备了千里眼的功能,一下可以瞧得很远,半明半暗中,一些黑色的人影晃动,正在底下攀爬梯子!
看距离离他和藤原绫香也就一百多米,攀登的速度远快于他们,估计两三分钟内就会赶上来。
骆阳平终于无法再忍受,他拼了命要张开嘴唇,拼了命想摆动身体,这时那些眼睛里最靠前的一双忽然飞了起来快速变大,仿佛瞬间到了他面前,渗人的眼白里竟出现了一张脸!
那不是因为反光而泛出的骆阳平自己的脸,那是一张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的脸!
不…不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处于白眼中央原本瞳孔该在的位置,死死盯着自己,骆阳平在惊愕中注意到他五官虽然标致,但额上却有一道很长的疤痕,让其表情显得更加凝重而诡异,随后这张脸突地扭曲,竟一下从白眼眶里窜了出来!
“不要—”骆阳平终于能动,双手奋力推出阻挡,同时也张大了嘴,高声尖叫了起来!
随着叫声,跟前的一切包括那张脸刹那间全都消失,他自己缓缓睁开了双眼。
“咣”的一声,骆阳平感觉膝盖骨一阵剧痛,同时腰部猛地一紧,“抓住梯子!”他听到藤原绫香惊悚地叫道。
眼前一片昏暗,骆阳平腰里的绳子本就未解下,发觉自己贴直挂在了铁梯上,肘部显然已经松开,刚刚身体下滑膝盖撞上了横条。
他明白自己醒了过来,抬头看去,攀岩绳的钩子已被改挂在铁梯最顶端的那根横条上,再上方那些伸出来的金属栅栏也还在,藤原绫香却跟刚才梦里看到的一样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骆阳平下意识又把头转向下方,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现实里他当然没有千里眼。
“我刚刚…晕了多久?”他问道。
“晕?”藤原绫香听上去有些不解,“我刚把钩子挂回来你就滑下去了,再晚一秒钟不仅你完蛋,连我也会被你扯下去摔成肉泥!”
难怪她刚才语气会那样,原来晕厥只是短短的片刻,“把那个面具给我”骆阳平又道。
“做什么?”藤原绫香当然问。
“给我!”骆阳平语气变得有些凶,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吃惊。
藤原绫香一下怔住,过了片刻出乎意料没有发火,默默取出面具递了下来。
骆阳平忍着膝盖痛和背包的沉重爬上去拿过它,然后扣在脸上重新朝下面看去,绿悠悠的夜视里依旧空无一物,没有白眼睛,也没有黑色人影。
“真的只是梦么”骆阳平松了口气,嘴里喃喃道。
“你在看什么?”藤原绫香忍不住问,“下面有东西追上来?”
“还有你说晕是什么意思?”她没等骆阳平回答又紧接着道,忽然口气一紧,“难道你又做梦了,梦里看到了什么?”
骆阳平没有隐瞒,把梦境里紊乱不堪的情景大略叙述了一遍,藤原绫香表情变得更加讶异,甚至透出种惊惧,等骆阳平讲完,问道:“你说的那个眼睛里的男人,额头上有一道长疤?”
“是…是的”骆阳平有点被她的表情吓到。
“还有呢,他还有什么特征?”藤原绫香又问,看上去明显焦急。
骆阳平喉结滚动,反复咽着那所剩无几的唾沫,“他…他长得好像有点像你…”随着这句吐出来的话,骆阳平脑子“轰”的一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见过那男人了。
藤原绫香手虽然死死抓住梯子,身体却好像一下软下来,有种陡然虚脱的感觉,骆阳平只是瞅着她,不敢再说什么,过了半晌,两滴晶莹泛着光的泪珠在藤原绫香眼角打转,她显然不想让骆阳平看到这一幕,把头转过去高高抬起,迎着纷纷落落的雨丝,慢慢道:“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