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衣柔低下头叹了口气,道:“你走后的当天晚上,子闻收到了杨平的微信消息,说他已经安全但你被抓住,于是他让我到你的房间去待一夜,自己开车去和杨平会面。”
“我本来也想跟去,可他坚持安全第一,因为不知道杨平到底怎样,我拗不过他只好留下。夜里我根本睡不着,只是坐在地上发呆了整晚,不懂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可接下来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她抬起头看着我,“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了房间,我眼皮很沉本来就迷迷糊糊,隐约看到两个人走了进来,听到向峰对陈梭说‘你把她送到市区去,这里有我’,然后自己就失去知觉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天光早已大亮。我意识到出事了,马上和子闻联系,万幸他没回去,我们很快碰了头,我也见到了杨平。接近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你的电话说要双方交易,我们当然明白那是个圈套,于是我和子闻马上离开杨平那里回到兴原县的住处躲了起来,直到从他的微信里得知你女朋友的死讯…”
“向峰陈梭?”我刚想问,马上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小向和阿梭。
我脑海里立即有了一幅当时的景象,这两个原本在放哨的小王八蛋趁着天没亮在院子里散布迷药气体,让所有人昏厥,然后那个组织的人就进了院子,再然后…
如果这就是真实情况,那么说明小向和阿梭背叛了王大录,王大录和他的人都落入了那个组织手中!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K和J能逃脱,同时院子里一点打斗过的迹象都没有。
于是我问:“你认为是不是那两个小兔崽子出卖了大家?”
左衣柔道:“不是很明显么?不过他们认识我那么久,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先把我送走。”
我叹了口气:“看来你认识那两个人那么久,却根本不了解他们。”
“人是会变的”左衣柔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但相信总有缘由。”
“缘由?”我轻蔑地“哼”了一声,不明白她为何还要帮他们说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有什么别的解释?
我注意到左衣柔脸上有点不自然,于是转了话题,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一直陪着许子闻?”
左衣柔往前慢慢走了几步,目视远方道:“还能怎么办,我说过会陪他一直扛下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对了—”
她转回来看着我:“没想到会碰到你,你说你发现了那块布,他好像很急。”
“那怎么不和我联系呢?”我心里多少有点得意。
左衣柔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道:“我的感觉,许子闻已经不相信你。”
这并不意外,我“嗤”了一下:“他这辈子真的相信过谁么?也许只信过他爸。”
“他爸?”
“那块布,就是他爸留给他的,里头好像有什么秘密,可我横看竖看都没看出来。”我道。
“现在你想怎么办?”
“如果我要你告诉我你们现在的住址,你肯么?”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左衣柔的视线立刻垂了下去,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我说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从兜里掏出把钥匙:“这是我家的,你没必要再躲在乡下,从今天开始住进去好了,有点简陋但很安全,买东西也很方便。别担心那个组织,他们早就不关心那地方了,绝对想不到你会住在那儿。”
许子闻虽然以前住过那里,但我不确定左衣柔是不是也去过。
她犹豫着并没伸出手来,道:“你想对子闻做什么?”
“摊牌”我说道,“我会带着布去找他,问他所有这一切的根源,是时候了解真相了。”
“如果他不肯说呢?”
我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悲凄:“为了这些本来与我无关的事,我连老婆都搭进去了,要是你这位男朋友还是遮遮掩掩,你觉得这种人还值得你爱么?”
左衣柔咬着嘴唇,终于接过我的钥匙,同时说出了一个地址。
我隐隐预感到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将开始改变。
在去兴原县的路上,我心情格外平静,从现在开始不能再有情绪波动,绝不能让脑电波再被那个组织探测到。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担心许子闻会提前接到通知,从左衣柔的眼神里,我明白她已经决心让她的男朋友和我面对面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也许她早就有这种念头,否则不会在墓园里看到了我却依然现身。
一个多小时眨眼就过去,我还是时刻保持警惕,从长途客车下来时,依然环顾四周,确保没有可疑的人跟踪,然后才照着地址找上门,那是小镇上某个巷子深处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
我按左衣柔教给我的暗号敲门,永远也忘不了许子闻看到我那瞬间的表情。
那表情不是惊讶,不是恐慌,也不是沮丧,看上去更像是一种逃犯被警察抓住时的释然,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刻会来临。
他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儿,因为答案很清楚,只是把门拉大,提了提眼镜淡淡道:“进来。”
我当然不客气地走进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要不要喝茶?”他问。
“随便”我边回答边扫视屋内的环境,老实说比我的出租屋也大不了多少,但躲在这种地方,没有情报的话想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片刻工夫,许子闻把两杯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道:“那块布也带来了?”
我微笑着从怀里掏出那卷丝绸,在他面前扬了扬:“想不到你的一号宝贝会在我手里吧?”
许子闻盯着丝绸,手指微微有些颤动,似乎想突然伸手来抓,但最终还是松弛了下来,明白成功的概率太小。
“你想要什么,钱?”他问道。
“钱是必须的,但不是首位。”我收起丝绸卷道,“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布片的秘密,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岳晓含的事,我很遗憾。”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可在这个世界上,人是最不可信的。”
“你真的谁都不信任?”我问
“连自己的女友都刚刚出卖我,你说我还该信谁?”
我好像没法反驳,他注视着我半晌,慢慢又道:“诺基亚手机是不是邱圆圆还你的?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