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这辆别克商务车旁,没有犹豫就敲了车窗,现在是深秋,他们办完事不可能赤条条睡觉的。
只过了片刻,许子闻慢慢打开车窗玻璃,揉揉发酸的眼睛,然后把眼镜戴上,道:“也太早了点吧。”
天已经大半亮了,我“呵呵”两声,道:“不知道你的好朋友杨平能不能睡好觉?”
他果然不说话了,这时我微微低下身往里瞧,左衣柔正把毯子掀开,衣冠不整头发凌乱,一接触我的目光立刻把脸扭过去,好像有点恼怒,突然抓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拉开另一边的门,道:“我去上个厕所,你们慢慢聊。”
看着她径自走出去,许子闻只好也拉开车门下来,我望着左衣柔的背影,脸上特地露出一副知道他们昨晚干了什么的表情,喃喃着道:“有个女朋友真好呢…”
许子闻瞅着我:“你没有么?”
我当然是故意引出这个话题的,道:“不知道杨平有没有女朋友呢?”
我要知道许子闻对邱圆圆了解多少,他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不记得他有,要女孩子看上他起码再长二十斤肉吧。”
没想到这人说话也有这样刻薄的时候,“你问这个干嘛,这跟救他有关系吗?”他又道。
我真想给他一拳,这个找回记忆前我以为胆大神秘敢于和恶势力作斗争的年轻人,其实只是这么个真实的凡人。
“杨平不止一次说过和你有共同利益,我猜是你答应他用相当一部分卖病毒挣来的钱治他的病吧?”我朝天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晃着双臂道,“否则我想不出他干嘛那样卖力为你服务,他本身和那个组织又没深仇大恨。”
这当然是猜的,我不知道杨平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自己被注射的其实是种定时病毒,但我肯定许子闻知道有那种病毒,绝对不是像他上次讲的在认识了叶在盛之后。
许子闻并没问答我的问题,只是道:“那几段视频我都看过了,但你觉得有用么?我们又不知道仓库里边什么样,甚至不能确定杨平还在不在那里。”
“不怕”我说,边抽出那张名片,“岳腾隆这个名字听说过吗?”
“让我想想”许子闻提提眼镜扫了一下名片,“好像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但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我立刻用诺基亚给邱圆圆发了条短信:我在高明泽钱包里发现那个仓库经理岳腾隆的名片,我需要这个人的资料,越多越好。
我并不指望她立即回信,即使自己不了解,她仓库里的内线应该能提供一些信息。另外我还想让她知道我一刻都没耽搁一直在努力救她男朋友。
这时左衣柔打着喷嚏回来了,应该是着了凉,许子闻马上跳进车里又拿了件套衫出来给她穿上。
看得出上次闹的小别扭已经消失,两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只不过如果我把许子闻和高明泽之间的勾当告诉左衣柔,结果会怎样?当然我没有那么鸡婆。
左衣柔忽然问我道:“你有没有什么既能救出杨平又能让我们不送命的计划?我可不希望前天那一幕重演。虽然我很关心杨平的安危,可如果你想不出一个周密的计划,我和子闻绝对不会配合。”
即使我救过她,但这种时候自然还是要向着男朋友的,这个从前一直在网吧柜台后对我微笑的女孩,其实也是这样的真实。
“我们只有三天时间”我学王大录那样伸出三根指头,“如果你们不想冒险,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行动。”
“为什么是三天?”许子闻问。
“因为三天后那些人就不会再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再在这里。”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用你那可以在地下室里搞实验的头脑,也帮我好好想一想。”
我知道暂时讨论不出什么,虽然自己脑子里已经有了个念头,但还是决定再给他们一点时间,走出去几步,突然又回头道:“对了,高明泽有没有老婆的?”
许子闻表情一愣,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问,道:“好像早离婚了,以前听离职的同事说过,至少我进富邦的时候他已经单身了。”
他吐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人都杀了还问这个干嘛,有愧疚感么?”
“你四只眼里哪只看到是我杀的?”我现在真的想揍他了。
“好好,无所谓,反正那家伙不是好东西,谁杀的都一样。”他随便应了一句。
我知道解释也没用,狠狠瞪了他一眼,慢慢走去那边的黑色福特,一边掏出车钥匙摁下按钮。
高明泽的车现在当然已经是失踪车辆,自然不能随便开出去,我只是想再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按我最近的举动,大概已经有了以下几种罪行:聚众赌博罪,故意伤害罪,妨碍公务罪,袭警罪,侵占他人财产罪,窝藏枪支罪,当然最严重的,是杀人罪,尽管杀的都不是好东西。
长久以来我一直尽量遵循谨小慎微与世无争的准则,然而几个月来这种准则已经被破坏殆尽。
我打开车门,开始从车座底下一个个摸起,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把秘密的物件藏在下面。
可是摸了老半天,什么也没有,我突然想起高明泽很可能是个洁癖,除了前窗挡风玻璃下放了一盒擦手纸,连个常见的装饰挂件都没有,CD仓内也空空如也,这家伙对音乐或许也没兴趣,跟我差不多。
“你真是连什么都不想放过呢?”许子闻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站到我后面,“要不要干脆把车卖给黑市换个几万块?”
这家伙是想让我多个倒卖车辆罪呢,我把身子抽出来,拍了拍手,道:“说到钱,你才是贪得无厌吧?”
他脸色变了变,道:“我一直想问你,要救杨平,是不是要用到我手头那些长年期病毒和大量现金?”
到现在还不肯放手,这人莫非真的是个守财奴?我瞅了瞅他,道:“本来是的,可老子现在意识到,你太高估自己了。”
“什么意思?”他立刻问。
“连你都可以在简陋的实验室里用培养液少量复制那种病毒,以那个组织的能力,大规模秘密生产并通过地下管道销售到全世界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会在乎那区区一车呢?”我故意停了一下,接着道:“他们拼命想抓你,那些病毒和钱是其次的,其实早就怀疑高明泽私下里的勾当,想通过你的嘴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