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他么?”我问。
“一开始不爱,甚至以为他救我只是为了占我便宜。”左衣柔看着我说道,“可交往后我才发觉,子闻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有上进心,懂得体贴照顾,而且完全不在意我的过去。”
我点点头:“那时的你,已经知道他在干什么?”
左衣柔摇了摇头:“后来才知道的,但我不吃惊也不害怕,决定和他一起扛下去。”
我注视着河的远方,慢慢道:“还真羡慕这小子呢,有个肯为他昼伏夜出的女孩,你喜欢这种日子么?”
左衣柔淡淡笑了一下:“很早就习惯了,何况是为了他,我不在乎。”
她顿了顿,又道:“之后过了大概半年,突然有律师找到我,说父母在走之前,把这里的三处房产留给了我,还有一大笔钱。”
我缓缓出了口气,她好歹不像唐凯那样悲惨。我也终于明白许子闻花的那些钱是怎么来的了。
“看来你父母还是爱女儿的,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回来找你。”我说。
左衣柔揉了揉眼眶:“但愿吧…”
她突然又朝我笑了笑:“所以说好心有好报,他一定会重重谢你的!”
我心说免了,许子闻别把我拖下水太深我就烧头香了,嘴上却道:“你刚刚跟他联系了?”
“没有”她摇头道,“他知道了一定会冲出来,太危险了。”
这无疑是正确的选择,她不过是饵,许子闻才是真正的鱼。
“也不知道小顾怎么样了…”左衣柔叹了口气。
我当然明白她说的是谁,“你那个同事没事,不用担心,我看见的。”
左衣柔突然问我:“对了,你怎么会在那里的?”
“你不缺钱,为什么还要在那里上班呢?”我反问。
“我喜欢孩子”她讲道。
“我也一样嘛,孩子们很可爱的。”我胡乱地说,“所以我想再去偷偷看看他们。”
她瞟了我一眼,当然一个字都不信,我忽然也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个劫持你的人,你认识么?”
左衣柔摇摇头:“不认识,不过子闻跟我提到过这个戴墨镜的怪人,好像代号叫K,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盯上我的。”
我拿出那张刚才已经瞄过一眼的照片递给她,K当然不会那么好心把黄泉山顶拍的照片给我。
左衣柔看了一眼:“呀,怎么是我?”
这张照片应该是很久以前在海王星门外拍的,她正在前台后面招呼客人。
“那个K看到你去上班时,应该就猜出了你跟许子闻的关系。”我说道,“但他给我这张照片,不是为了告诉我他怎么认识你的,而是为了让我们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左衣柔低下头若有所思,忽然说道:“那里已经暴露,我不能再回去了。”
“至少去把包拿出来”我说。
“无所谓,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上夜班不带信用卡的。”她掏出手机晃了晃,“这个在就好。”她手机居然一直就在身上。
“你手机号多少,给我一个。”这不是我问的,她主动提出来。
我不好意思地掏出诺基亚,左衣柔的眼神却没有上次岳晓含那样的鄙夷,只是笑了笑:“真怀念呐,是我以前最喜欢的手机。”
我心说真是懂事的女孩,“你号码多少,我拨给你。”这是我说的。
按她讲的一个个数按下去,我拨通她的手机,铃声刚响了两遍,我的诺基亚就没电熄火了。
我只好尴尬地笑了一声,把手机塞回去,突然说道:“你最好跟那个叫小顾的女孩子联系报个平安,然后说绑匪找错人了,这样警察找上门时可以应付。”
“嗯,好。”她点了点头。
“还有,昨晚你告诉我的那个地方已经暴露,你跟许子闻说绝对不能再去那里。”
左衣柔笑了笑:“没关系,那地方原本就打算放弃了。”
“这样啊”我喃喃道。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她看着我的肩膀,“那家伙真可怕,还疼吗?”
“没事,感觉开始愈合了。”我故意拍拍左肩道,其实还是很疼,“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她连忙拒绝。
她当然怕暴露真实的住处,我相信她登记在幼儿园的一定是不同的住址,“好吧,你自己小心。”我不想勉强她。
左衣柔突然看着我:“对不起,我…”
我示意她别再说下去:“我懂的。”
“对了,你还没回答,刚才究竟怎么会在那里的?”她问。
我不想长篇废话,只笑笑道:“我的嗅觉太灵敏,活了那么久,哪里能英雄救美哪里就有我。”
左衣柔瞅了我几秒钟,“咯咯”笑了出来,但片刻又恢复了平静。
“不会死,很好玩吗?”她的目光没有离开我,又问道。
我摇摇头:“一点都不,正因为不会死,才会承受比你们多得多的痛。”
“可是有的人不会死,有的人却随时可能死去。”她神情露出哀伤,“那两管病毒,其实是我逼他交给你的。”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
“怕他忍不住给自己注射”左衣柔眼角泛出泪花,“我不想他只活十年,我要他一直好好活下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下桥后在路口等,过了近半个小时才拦到一辆出租,我跟她道别,“别忘了保持好情绪”她上车前再次提醒我。
我目送车子开远,在原地站了很久也没见到第二辆出现,我忽然想起T恤上也有枪洞和血迹,干脆原路慢慢遛到长青路附近,然后再走回家,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半夜两点。
这次和九江那次不同,这次没有出人命,所以我相信警方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但左衣柔却铁定必须放弃目前的工作,那个组织也基本确定了许子闻大体的隐藏范围。
我走进浴室冲洗自己,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大半,骨头也没事了。K原本可以向我开第二枪的,但我显然对那个组织还有用,他们绝不能让我落在警察手里。警方,成了那个组织和我还有许子闻他们共同的禁区。
三更半夜的我却没有睡意,我把诺基亚插上充电,索性打开皮箱拿出小笔记本,我已经很久没有记录东西了,虽然记忆有所好转,但还是必须备份。我花了一个多小时,把最近发生的都写上去,当然不包括地下冲印店和刚才发生的事。
到了四点多,我还是不想睡觉,于是翻出本唐朝人写的建康实录来读,只看了两页,手机突然“嘟嘟”作响,我拿起瞅了瞅,竟然是高明泽!
他连发了两条信息:
“本来是我们和许子闻之间的事,你却伤了我们两个人。”
“和我打交道你还有生路,和那些人玩你绝没有机会。”
“然后呢?”我回道。
“你虽然不会死,但有种东西叫生不如死,如果落在他们手里就会是那样。”
“他们?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么?”我问。
“是一起的,但又不完全一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许子闻的下落,我会向那些人求情放你一马。”
“要是我不同意呢,难道你派人冲到我家来打我?”
“不会,但是别忘了,你现在有一个女朋友。”